无能为力。
看着周围的世界向着自己所期望的反方向疾驰,而自己却做不到任何事,就连应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一如,那个黄昏...
我抱着哭泣晕倒的女儿,几乎要向面前的男人下跪,哀求着他一定要将艾莉儿带回【风滚草之都】,不去管他为什么要来保护我,只是疯狂地,如溺水之人般拼尽全力地向面前的一根稻草伸出手。
他拒绝了...
从我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走来了一个人,在那个男人耳边低语,然后,他给了我否定的答复。
“抱歉,我也有...”
我能猜到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与资本去强求他,只能跪在地上,看着他与残阳一同离去。
黑夜遮盖住了地狱的场景,就连思考本身都是一种痛苦,我只能背着我的女儿,迷茫地向着黑夜深处前进,痛苦,而不敢哭喊,生怕再将我的女儿的意识唤回到这片地狱中。
...
“拉夫先生...你...清醒...拉夫...”
我只有,向前迈步...
————————
在聚落附近,棱镜矿井边,机器正轰鸣着将一批又一批的人送进黑暗的深渊。
这是如日常般的场景,自从【聚光者】落成,聚落生存发展的基本方式确定以来,这边的机器就开始了昼夜不停地运转,将眼中无光的人们送下去,又将疲惫的人们运上来。
而这次,它迎来了一个很罕见的人...
拉麦尔随着身边疲惫的人群一同进入矿井深处,他们的身体远比拉麦尔更加强壮,并且工作刚刚开始,他们理应充满精力,但事实上却异常疲惫。
拉麦尔不解,而他也正是为此而来,环视周围了无生气的人群,拉麦尔想起了【聚光者】刚刚落成的那一天...
人们欢呼,为了可以不再提心吊胆地活着而欢呼,为了可以有一种平稳的生存方式而欢呼,而那一天的喜悦,最后却变成了这样,拉麦尔一阵唏嘘。
走在由几块棱镜碎片照亮的狭窄的矿道中,拉麦尔观察着工人们的工作。
他们挥舞着矿镐,将棱镜连同岩石一起从岩壁上敲下,他们脚边也有专门拾捡棱镜的人,将那些被敲下的扔经附近的箱子里,箱子装满后被人抬走,与此同时又有人扛着木柱将刚刚被凿空的位置支撑起来...
这昏暗的矿道中,也只有棱镜被人捡起发出的微光将周围照亮一下接着又暗淡下去。
工作就这么枯燥而漫长地进行着,没有机器,最多动用一些炸药,其余部分全部由人力进行着。
并非是拉麦尔制作不出辅助设备,而是棱镜开采不能动用机器。
只要在棱镜开采过程中有非人力参加的部分,棱镜的品质都会急剧下滑,乃至成为毫无用处的石头。
而跟着那些装满原矿的箱子,拉麦尔面前出现了一处空旷的区域,但他并没有再向前走,只是远远地望着...
那是芙洛拉她们工作的地方,用小锤子将棱镜周围的石头敲掉再将棱镜根据品质不同进行分拣,而这,也就是棱镜生产的最后一步了。
看着如机械一般工作的芙洛拉,拉麦尔不敢再上前搭话。
他以前见过芙洛拉工作的状态,与现在全然不同,那时,她会哼着歌,踏着脚,不时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棱镜笑出来,以一种与周围环境完全不符的姿态工作着,连同她旁边的工友们都淡淡地笑着...
而现在,没有了,所有人,与周围昏暗的环境一同,如老旧的机器般工作着。
是长时间从事同一种工作疲倦了吗?
不,这样的变化是突然间出现的,没有任何预兆,芙洛拉就这样变得消沉起来...
不对,是所有人...
拉麦尔与众人交际不多,大多数时间他都是自顾自地进行着研究,实验,只有芙洛拉会在平常没事的时候见他一面。
而在今天再次见到在矿下工作的人们时,与之前进行对比就会发现他们全部都变得消沉的不像那一天的他们自己。
真的,只是因为工作的劳累吗?
他们,与自己的不同是什么?
棱镜,为什么只能由“人”来开采?
为什么...
拉麦尔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心头一沉,随即转身离去,他要去进行一些试验,去解开自己的疑惑...
而与此同时,芙洛拉抬起了头,看到了那正在远去的背影。
“拉麦尔...”她轻声低语,本想伸手跑到他的身边,去见一见自己爱的人,她感觉得到,拉麦尔也是为了见自己才来的,但是...
她收回了伸向远处的手。
这样,有什么意义吗?
...
!!!
芙洛拉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收回来的手。
为什么,自己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愿做了?连自己爱的人都不愿意跑步去见了?自己上次发自真心的笑,是什么时候?自己,为什么连世间那些值得自己去爱、去感谢、去为之欢喜的事也看不到了?
芙洛拉就这样疑惑着,恐惧着,她感觉自己在离自己越来越远,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要干什么?
应该...
笑啊...
笑啊...
笑啊!!!
芙洛拉将自己嘴角向耳边拉开,眯起眼睛,向旁边歪了歪头,做着自己曾经无数遍做过的动作,竭尽全力地去模仿记忆中的自己,想要,笑出来...
直到她透过手中的棱镜看见了自己现在的神情...
“这不是我...”她想要否定,却看见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
如机器一般,像死人一样,完全是一副被针线缝出来的表情,已经不是一句“不自然”可以形容的了,她甚至不能从那个人脸上看到一丝“活着”的意味...
已经,失去了希望,而现在,芙洛拉,应该哭泣。
哭吧,为自己的迷失哭泣吧。
但,挤不出眼泪,那个曾经欢唱着,笑着,哭着,如花般的女孩,现在,只感到麻木。
用锤子宣泄一下吧,作为一个人,应该在有这种感情的时候,这样做。
于是,手臂挥下,只是如往常一般,轻轻地将包裹着棱镜的岩石敲下,在芙洛拉手中,棱镜微微闪过一丝光亮,照出她麻木的神情,如往常般,继续像机械一样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