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黎夜星已经换完了衣服,现在她正摆弄着头顶那顶帽子。
这栋小木屋本来就只是给山里迷路的人还有驻守的人的一个临时住所,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生活设施,像是镜子什么的,是没必要有的。
所以黎夜星对于这顶帽子只能靠想象戴在头顶上,至于什么不展开“棱镜视域”之类的...不会有人为了穿件衣服专门去看监控吧?
而当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时,黎夜星立刻转身,好不容易换上了一套一直以来都想穿来试试的忒鲁撒服装,黎夜星自然想好好显摆显摆,特别是在自己憧憬的“英雄”面前,她可是非常中意这套衣服带的那深绿色大衣啊!
可,当她看到普斯卿脸上那沉重的表情时,这份心思就完全打消了。
黎夜星默默将头上那顶颇具忒鲁撒风味的皮帽摘下,当她抓着帽子的手再划过脸庞时,她原本的笑容也被完全收起。
“怎么了?”黎夜星这样发问。
而听到黎夜星这样的问题时,普斯卿的眼神却开始躲闪起来,直到弗利兹从后面推了他一个踉跄,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向黎夜星开口:“夜星,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
黎夜星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并且伸手示意普斯卿也坐在她的对面。
顺着黎夜星的意思,普斯卿与她面对而坐,弗利兹则是立在普斯卿身边一言不发。
“说吧。”
“嗯。”普斯卿点了点头,接着攥紧拳头下定决心开口说到:“那个下令像【普托基亚】动用战争巨构的人,就是我”
...
场面陷入沉寂,弗利兹不做评价,而普斯卿则是闭上眼睛,等待着黎夜星的反应。
而黎夜星的情绪也如坐过山车一般变化。
先是震惊——为什么身为英雄的普斯卿会做出这种决定?
再是愤怒——辱没英雄之名的行为不可原谅!伤害他人的行为不可原谅!激化战争的行为不可原谅!
黎夜星心里被那句话点燃了一种冲动,想要把长枪抵在普斯卿的下巴上质问他的冲动!
但...
“你是有什么苦衷和理由的对吧?”
回忆起这趟旅途,黎夜星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被环境逼迫着走上与自己意愿相违背的道路上的人,她也可以感受到普斯卿说出那句话时的痛苦,或许他也是迫不得已?
理性压下了那感性的冲动,黎夜星只是说出了那句话,然后身体向后倚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天,最后,她感到失望——连“英雄”也逃不过吗?
一直闭着眼睛的普斯卿听到黎夜星的回答以后有点惊讶,如果按照弗利兹向他转述的黎夜星的经历故事中的她来看,应该会做出更加情绪化的行动才对。
看来她经历的这些事情着实让她变得不一样了。
但无论黎夜星对此做出怎样的态度,普斯卿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一味逃避和期满只会不断消耗他人的信任,不如一开始就将一切都讲清楚,尤其,是对于黎夜星这种人来说。
所以普斯卿会向黎夜星讲述一切,关于忒鲁撒的一切...
————————
十二年前,荒原战争。
彼时,忒鲁撒凭借着通过伯恩的【棱镜式】锻造而成的超越时代的材料在国际上的地位突飞猛进。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罗格利亚联邦突然以“伯恩是联邦公民,他的【棱镜式】理应属于联邦”这种理由,向忒鲁撒索要伯恩的【棱镜式】的同时要求将黑银刚的锻造方法无条件转交给联邦。
这对于忒鲁撒是完全不可能接受的,但罗格利亚联邦的态度却透露出一股奇怪的坚决,无论忒鲁撒是强硬也好、缓和也好甚至即便做出一些让步,但罗格利亚联邦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他们的主张只有一个——“要么交出技术、要么开战!”
即便忒鲁撒试图拖延,但罗格利亚联邦依旧步步紧逼,甚至在边境造成流血冲突,迫不得已,忒鲁撒只能与罗格利亚联邦宣布开战。
但开战前夕罗格利亚联邦却前来建议将战场放在荒原,后面还有莫路撒特帝国前来提议为忒鲁撒提供支援。
如果说莫路撒特帝国的支援可以用分裂的仇恨来解释的话,那么罗格利亚联邦将战场放在荒原上的提议就完全令人摸不到头脑。
但忒鲁撒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一提议,不管怎么样,将战场拉离自己的国土总是可以让损失减少的。
所以,就这样,荒原战争爆发了。
罗格利亚联邦展现出了远超忒鲁撒预料的战力,他们士兵的装备武器在材料不及忒鲁撒的情况下,整体结构强度和杀伤力却几乎超出了忒鲁撒的装备一个时代。
但战争已经打响,忒鲁撒只能靠着添加更多兵员以及如冰雪般的坚韧精神硬生生填平这道来自科技层面上的鸿沟。
到这时,忒鲁撒的人们都清楚,这场战争他们赢不了,但也绝不能输,一旦输掉,忒鲁撒将永无翻身之日。
到最后,他们只剩下了启动战争巨构这一个选择。
按照国际法,被战争巨构攻击的国家有权通过战争巨构进行反击,但当时根据情报,联邦的战争巨构刚刚落成,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情况,忒鲁撒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举动才能尽量在联邦的战争巨构的轰击下保存最大利益,甚至连他们的战争巨构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
不过,也不需要忒鲁撒再进行思考了,因为再【莫多娜】启动之前,荒原的战场上联邦的战争巨构就已经将进六成的忒鲁撒士兵连通那片土地一起撕成碎片。
即便忒鲁撒尽最快速度锁定了联邦境内一处荒山野岭突然爆发的棱镜能量源,并立即启动【莫多娜】将那片区域内被锁定的土地整体压出一个直径数十千米近三十米半径的巨坑,但荒原上那片空间仍然狂暴的肆虐着。
很显然,【莫多娜】没有攻击到联邦的战争巨构,但就在忒鲁撒陷入绝望之际,罗格利亚联邦却突然向他们宣布无条件投降,并自愿承担部分赔偿。
这件事情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黑幕,但却不是在事实上的战败国可以窥探的了。
没有别的办法,即便名义上是罗格利亚联邦宣布投降,但忒鲁撒没有实力向联邦索要更多,只能咬着牙收下那像是随便打发打发人的“赔款”...
忒鲁撒已经向战场投入了太多,但就这么潦草的结束一下子就让忒鲁撒陷入了困境。
对于兵士们的赔偿、经济陷入泥沼、社会氛围一片死气、国际地位直线下降、民众对于政府的强烈不信任感等等等等,让那时的忒鲁撒的社会秩序几乎完全垮掉。
迫不得已,普斯卿只能向阿奎斯·阿沙奎低价抛售黑银刚原型,同时散尽他从帝国第二次东征以来积攒四年的国库以回复经济;放松对于教会的管控,频繁出席演讲以回复人们对于生活的信心;对于兵士家属们的赔偿只能拖延,但他在【莫多娜峰】的石碑上刻下了所有遇难者的名字,虽然因为人数太多只能刻下简称...
——————
“就是这样,黎夜星,我想告诉你的不是我有多少多少苦衷,我只是想说一件事:忒鲁撒目前根本不像看起来那样强大,她现在已经承受不起任何伤害,我也不能再冒任何风险...”
低着头,普斯卿终于将忒鲁撒的现状告知了黎夜星,别看忒鲁撒还算的上一个国家,但它也就比荒原强点有限,如果【普托基亚】真的出现在忒鲁撒领土上空,那么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荒原失去希望的同时忒鲁撒再挣扎几年然后一起完蛋。
而理解了这件事的黎夜星,也只能回以沉默。
不然还能怎么办?黎夜星不可能要求普斯卿去相信那时候的自己可以阻止阿奎斯·阿沙奎,普斯卿做出的选择在理性的角度上也没有任何错误...可!黎夜星就是感觉心里不舒服。
她黑着脸,低着头沉思,良久以后,才抬起脸来向普斯卿问出一个问题:“你能保证以后不对荒原出手吗?他们也很...”
黎夜星没能说下去,她只能又换个方向接着说。
“我离开之前向我在荒原的一个朋友发消息了,她是个很好的人,她应该会处理好荒原的事,你能不能...”
黎夜星还是说不下去,没有人有资格要求别人用自己的幸福安全去换取另外的人的幸福安全更遑论扩大到国与国之间了。
黎夜星又想到了与阿奎斯·阿沙奎的对话,她又想要问出那个问题,向曾经的“英雄”、向这个世界但她...
黎夜星只能等待着普斯卿的答复,即便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直到黎夜星不再发问,普斯卿终于用双手捂住脸庞,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忒鲁撒已经经不起任何风险,任何重担压在忒鲁撒身上都远比【莫多娜峰】重太多太多,即便面对着黎夜星带着祈祷的眼神,普斯卿放下双手后也只能带着痛苦的回答。
“抱歉,我无法保证,只要荒原有威胁我们的异动,我也只能...”
普斯卿也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