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到晚，多莉丝带着黎夜星几乎看遍了整个忒鲁撒，而等到夕阳西斜的时候，她们又回到了教堂附近。
多莉丝领着黎夜星走到教堂后面一处山崖边上，这里没有护栏，只是向脚下看的话，那便是万丈深渊，但向远处眺望的话，便又是群山顶着雪白的霓裳连绵不觉。
黎夜星又往前走了两步，直到脚下踢出一堆雪落到深渊之底才站定，将被风吹起的一缕长发拨到身后让它们一起飘荡，凝视着夕阳的方向回想着她今天看到的一切。
多莉丝也走到了黎夜星身边，在脚下清理出一块没有雪的地方，接着直接坐了下去，两脚耷拉在悬崖边上晃荡着，让黎夜星专门为她留了个神，生怕她什么时候一个不稳直接掉了下去。
“唉，看了这么久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呢？”多莉丝向黎夜星那边瞥了一眼，问出了这个问题。
“苦难，应该被断绝的苦难...”黎夜星面色凝重，这样回答。
...
“噗，库斯库斯...”多莉丝听到黎夜星的回答倒是直接窃笑出声，捂着嘴就把头偏开了。
“喂！你笑什么？这是什么好笑的事吗？”对于多莉丝的反应，黎夜星不由升起了一丝不满，她在这边苦大仇深，结果对面直接笑了一下，谁来都不可能平淡以对。
叉着腰，黎夜星将上半身向多莉丝那边偏去，想要个说法。
而多莉丝则是回身，摆了摆手示意黎夜星不是那个意思，同时两腿晃荡地更轻快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看你，一涉及到别人的事就老是这么敏感...”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再说了，要是对他人的痛苦不能感同身受还叫什么‘英雄’？”对于多莉丝现在给的回应，黎夜星只能说是勉强接受，但很是勉强，要不然她也不会嘟着嘴、双手抱胸像多莉丝一样一把坐在悬崖边上，还把脸跟多莉丝那边偏开了。
“呵呵，”多莉丝一手直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黎夜星的反应，轻笑两声后再次直视前方接着说：“我只是想问你现在在现实层面上看到了什么，结果你直接给我把整天看到的东西都给抽象过来了，这不是你自己理解不清吗？”
“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己表达不清晰，我不过是...”听到这句话，黎夜星向侧边一偏身子，同时双手撑地想要跟多莉丝再理论理论，但多莉丝却直接将一个巴掌停在黎夜星面前示意她别说了。
“停——说这些之前，可否先谈论一下眼前所见？”多莉丝这样说着，语气渐渐变得严肃。
而察觉到多莉丝的语气变化，黎夜星也就明白不应该再继续在刚才那个话题上耗费心神了，于是她也回过头继续看向前方。
能看到什么呢？天空、夕阳、雪还有...
“山，绵延不绝的高山、雪山。”黎夜星给出了这个答案。
“而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多莉丝给出了她的见解。
对于一个人、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根本是什么？荒原人为什么要一直过着游牧生活？忒鲁撒最缺少的又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食物。
忒鲁撒境内几乎全是绵延起伏的高山，平地稀少得跟人群中得棱镜使一样，而且极其破碎，根本难以发展大规模农业，再加上平均海拔极高，半数以上的国土位于雪线以上，剩下的地方平均气温也鲜有可以生长的作物。
至于什么学习陇墟的经验，建立梯田什么的，呵，这些山可是被常年累月冻成了一整个冰棱块子，泥土尚且如此，更遑论忒鲁撒境内不少山就是单纯的石头山。
“等等！那如果真的按你说的一样这么困难，那么忒鲁撒是怎么建立的国家并存续下去的？”对于多莉丝的说法，黎夜星提出了疑问。
“以前的忒鲁撒先民们人数稀少，他们走进山林中依靠打猎和采集果实还能勉强果腹，但你看，就现在的忒鲁撒人口数量，如果让他们再像他们祖先一样生活，猜猜会饿死多少？我猜起码八成。”不光是人口增多，还有为了发展对山林的破坏等等因素，多莉丝说的这个数字还是保守估计。
事实上如果比较一下忒鲁撒与荒原的客观地理环境，那只能说大哥不笑二哥，一个炎热干旱到人和植物抢水喝，另一个冷到从高空往下一看只有雪白一片。
不同的是，忒鲁撒人率先团结了起来，他们的先祖们早早就聚集在一起形成国家，与其他粮食丰富的国家达成交易，通过木材、皮草、矿物等等等等以物易物，换取到了足够的食物支撑着他们存续下去。后来的国际竞争上，又及时制造出了属于自己的战争巨构，才算在国际上有了一片立足之地。
比之荒原，长时间的相互掠夺让他们内部互相削弱，最终只能...
而这种长期以来形成的格局，就让忒鲁撒对于国际上的关系、经济形式以及自身实力等相当敏感，毕竟忒鲁撒现在的粮食来源有近九成来自于外部交易，如果外部一时断掉了忒鲁撒的所有粮食售卖...
“最坏的情况下，我估计一个月后就会出现粮食危机，嘛，但是如果普斯卿先生有意识地囤积的话，或许能撑上三个月？半年？我不清楚。”多莉丝摇了摇头，说出了她自己的估计。
但现在其实有个好消息，就是各国对于黑银刚的需求实际远远超过产量，凭借着这项商品，忒鲁撒还能有最基本的外汇收入与保底可以用来以物易物的资本，但这也只是在国际上不翻脸的情况下。
所以忒鲁撒才会对之前【普托基亚】如此忌惮，如果真的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各国趁火打劫，忒鲁撒也就没有了再站起来的资本。
“嘁...”听着多莉丝的推论，黎夜星轻咬手指，急切地思考着破局之法，如果真的像多莉丝说的那样，那么忒鲁撒现在完全就是在走钢丝！
“如果，我是说如果，”黎夜星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对多莉丝说：“如果真的研究出了可以在忒鲁撒大规模种植的种子呢？”
她想到了【赫莫芙】的破局之法。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么忒鲁撒早就漫山遍野的绿色了，事实上，我听神父说普斯卿先生一直在往种子的研究上砸钱，甚至可能已经砸了一座金矿下去，但进展嘛...”多莉丝不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黎夜星也说不出话来了，她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她身边的多莉丝则是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弯着腰对陷入沉思的黎夜星说：“天快黑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吧...”
说着，多莉丝转身要走，但却被黎夜星喊住了。
“多莉丝，真的仅此而已了吗？”黎夜星回头，眼神中无限哀伤。
“怎么可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普斯卿先生给那些退休工人发高额退休金又多少人反对？我直接说答案吧，忒鲁撒的高层近七成反对。”
“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明明已经将人生中最有精力的几年奉献给了忒鲁撒啊！”
“别问我啊，你应该也见过这样的人才对啊。”
...
【赫莫芙】的那些...
看着黎夜星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令人愤怒的东西，表情变得咬牙切齿，多莉丝只是摇摇头，她做不到以神职人员的身份帮黎夜星排解，而作为朋友的话，她认为应该让黎夜星自己一个人消化消化。
忒鲁撒...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抬头仰望刚刚升起的繁星，但它们不会给地上的黎夜星以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