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两个人的房间内,却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斯格勒坐在一旁看着紧闭双眼没有丝毫动作就连呼吸都停止的桑瓦格,内心相当的不平静,像是这种和死人无异的表现无论见到多少次都令人毛骨悚然。
但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对于桑瓦格的轻视没有丝毫减少,但对方现在做的事情,容不得些许打扰。
自从回到这里以后,桑瓦格的脸色就跟生吞了一只死老鼠一样,忽视了斯格勒说的所有话,直接就跟他说要和皇帝陛下专门联系一下,然后便自顾自地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死人一样保持一个动作直到现在。
即便斯格勒再傻他也能明白一件事,和【普托基亚】那种完全谈不上成熟的地方不同,忒鲁撒毕竟是一个老牌国家,通信网络完备,如果在忒鲁撒的地界上进行跨境棱镜通讯势必会受到忒鲁撒的监听。
而像这种直接与帝国最高话事人联络的场景自然不能用那种有危险系数的方式,用棱镜使的能力才是最保险的。
斯格勒不知道桑瓦格这种联系到底是什么原理,但他知道现在自己只能等待,任何打扰世间最为伟大尊崇高贵的皇帝陛下的行为都是他不可接受的僭越。
像这样的等待一等就是数个小时,在斯格勒继续强压着急躁的性子时,桑瓦格突然出声。
“是,我明白,我会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代价!”
言毕,他的手臂立刻弯曲向上,直接插进了自己的眼眶,随即再一用力,手中便出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物体...
这突然的行动几乎让斯格勒吓傻了,以至于他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就差一点就没有接住桑瓦格扔给他的那个东西。
手中湿润而滑手的触感让斯格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稍微瞥一眼就几乎让他当场吐出来,他下意识地想把这恶心的东西扔到地上踩扁,但考虑到陛下现在还在与桑瓦格的联系中,他只能强压下这种猛烈到极点的欲望,扭曲着面容抓着它。
此刻,斯格勒暗暗发誓,等到自己完成这次任务,在骑士团的地位上升后,一定要把这个疯子给踢出去,跟他在一起,精神健康迟早完蛋!
原本什么都不能干就已经够煎熬了,现在手里又攥着个这种东西,还不敢到处乱放,斯格勒实在是心累到了极点,他只能默默祈祷这场联系赶紧结束吧,哪怕让他再和那个女的打十场他也没有这么折磨啊!
众所周知,体感时间的长度和你的痛苦程度呈正相关,对现在折磨到了极点的斯格勒,他仿佛度过了几个世纪以后才听到了那句堪称“救赎”的话。
“把它扔给我吧。”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而斯格勒也早就受够了,连忙把手中的东西像甩掉烫手山芋一样扔给了他。
一把将那个东西接住,再把它装回它原本在的地方,试着稍微活动活动,再睁开眼皮,果不其然,已经看不见了——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他也用不到。
而现在重要的是...
“皇帝陛下新的命令已经下达了。”
“什么?!!”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斯格勒的注意,原来狂烈的想要洗手的冲动都被他扔在脑后,他必须立刻知道皇帝陛下的新命令是什么!
瞥了斯格勒一眼,说实在的,桑瓦格也对这个家伙基本没有了任何期待,让他再去一趟,呵,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机密任务。”桑瓦格这么说到,同时心里也打起了一些小算盘...
“什么机密任务?是给我们的?还是...”说着,斯格勒咽了一口口水,他有一个很害怕的情况。
“啊,是单纯给有能力完成它的人的。”说话间,原本漠不在乎的眼神染上了几分鄙夷的色彩,似乎就是再说——
“你说谁没有能力?!!”斯格勒瞬间暴怒,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被别人说自己无能,尤其是对皇帝陛下无用。
“你这个贱民少得意忘形了!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比我更高的地位上?明明只是吃到了‘年龄’那么一点残羹剩饭,就妄图凌驾于我高贵的血脉之上!胆敢挑拨我、我们家族与皇帝陛下的关系!简直罪无可恕!”
“啊,当然不是在说你,请不要对号入座。”这样说着,桑瓦格看着斯格勒将要抓住他的衣领。
当然,他随时可以让这个狂妄的家伙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对于这种家伙,只需要一句话:“任务是...”
“!”
一瞬间,斯格勒就怔住了,即将触碰到桑瓦格衣领的手被他强行止住,憋着一口气收了回来——宣读圣意时,不得僭越。
而看着这样的斯格勒,桑瓦格只是在心中冷哼,接着便说出了皇帝陛下的命令。
“任务是,将那个白发女孩生擒...”
“嘁!”
又是她!斯格勒听到这个命令心中百般不悦,他不明白那个混蛋有什么好的地方值得皇帝陛下惦记,但既然是皇帝陛下的命令的话...
“我这就着装,把那些联邦的垃圾扔掉才会是我的真实实力!”这样说着,斯格勒就准备拿出他那一套骑士铠甲。
事实上,对于上次的胜负斯格勒内心有十万个不服,不过是她事先偷袭又占了一个自己使用那种破烂装备的时机罢了,居然敢那么羞辱自己...
“停下!”但斯格勒的行动却被桑瓦格叫停了:“不要忘记皇帝陛下交给你的最初的命令!要让忒鲁撒率先开战,无论是对荒原还是我们帝国。皇帝陛下需要的是正当性,碾死一个忒鲁撒对陛下来说和碾死一只虫子没什么区别,他需要的是,在这终结一切的战争之后,对世界的正统与正义!”
“...”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做了,只是任由你的情绪宣泄,那么我们的正义何存?因小失大!你将帝国的大业和陛下的远望放在了哪里?回答我!”
“...”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紧咬住我们那名死去的国民以及现在那场大火不放,用你的口舌将忒鲁撒完全至于不义之地,为我们取得真正需要的宣称!明白吗?”
“...”
“嘁!”发出不满的声音,斯格勒一把坐在床上,即便再不情愿,但他也不可能置陛下的愿望于不顾,既然事已至此...
而看到这样的斯格勒,桑瓦格只是冷哼一声,便转身走出了房门不再理会房中的斯格勒。
但...
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死死咬着牙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双手互相抓着手背,被直接撕裂出一道道血痕。
想起自己受到的那些屈辱与痛苦,他斯格勒·樊·古拉尔夫,背负高贵之名的公爵,“不落日冕骑士团”第七席,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
他绝不会罢休。
即便自己不在最后使出那么一套激将法,那个家伙也一定会做出相同的决定,自己方才做的,不过是在火种上撒了一把油罢了。
那个令人厌恶的陇墟里有一句俗语倒是说得挺好,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忠诚可以短暂为他保持理智,但他终究是个人,是人便无法逃脱自己的本性,本性引领行为而行为会创造命运,世界没有偶然只有一个一个人的本性碰撞产生的必然,如果一个人真的逃离了自己的本性,那他就不再是他了。
而像这种本性就已经恶劣到根部,傲慢短视而狂妄自大的人,无论他能力多强,最终的价值也比不上一根草芥,舍弃,是不需要犹豫的。
还有,那个女孩...
呵,如果你的身世真的如我所想,那只能说你很不幸了。
如果一直窝在陇墟或许还至少可以安稳的度过这一年,但既然你选择了离开,就自当做好迎接世间痛苦的准备。
伯恩,我不会忘记你,真是可恨可怜可悲又可笑。
如果老老实实为了帝国做事,又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而即便你反抗到最后,尸骨不还是要为我们,为我所用吗?马上,就连你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你的【棱镜式】,你叛逃到的国家,甚至你的女儿,都会重新为帝国所有了。
哈——这真是这几十年间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愉快了。
...
哦豁,看来,我的住所要来客人了。
那位小姐真是可笑,明明拥有如此强大且富有潜力的能力以及强大的执行及临场应变能力,却连自己已经被发现都不知道,还是太过年轻,太过欠缺思考。
不,或许这也正是你能力强大的体现吧?毕竟怎么可能我的住宅里,怎么可能会出现一块无法被我发现以及操纵的阴影呢?
呵,哈哈哈!
真是让人忍不住发笑啊!伯恩,我马上就要去捕获你的掌上明珠了!怎么?你的尸骨还会颤抖吗?
无所谓了,总之...
“我于阴影中宣告,无声的狩猎已经开始——”
阴影中传来如此声音,若是他身旁有人被这句话惊得汗毛林立,想要回头探究声音的来源,那他最多只会抓到这消失于黑暗的一缕残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