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的尽头,黎夜星想到的是她的父亲。
亲手给了她这个理想,为她童年点亮火焰,陪她玩闹,扮演英雄游戏的父亲...已经死去,遗骨也被利用,就在自己怀中。
自己也会踏入这个结局吗?
不知道,但这一次黎夜星真的感到了切实的悲哀与恐惧。
她想要挣扎却无能为力,就连呼吸也变得吃力,而在失去全部力气之前,近乎贪恋般地试图吸进最后一口空气时,她已经不报希望...
但...
温暖。
不!是近乎灼热般的空气涌入她的肺部!
一瞬间,黎夜星没有来的及思考,她也想不到那种可能,她只是怀抱着希望抬起眼睛,然后她看到了——
那个由火焰组成的熟悉而坚实的背影。
“爸,爸?”难以理解的画面映入眼中,自己最为亲爱、敬重与向往的英雄就站在自己面前,以天降神兵的姿态来拯救自己了,无法忍耐地,黎夜星热泪盈眶。
而那个燃烧着熊熊力量的身影只是温柔地伸出手指,不待那滴晶莹的眼泪落下,就已经被伸出的手蒸发了,是啊,英雄是不会流泪的,自己也不能让那“焚尽泪水的烈火骑士”失望才对啊,这种时候应该笑啊!
强撑着露出笑容,黎夜星看到那具身影突然颤抖了一下,令她十分不解,她想问点什么却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只是看着那具身影向那束缚住她的阴影伸出手。
而后,理所当然地,由火带来的光驱散了阴影,黎夜星向下跌入火焰的怀中,但那些火焰却完全没有灼伤她的意思,而是温柔地将她放在地上,随后转身。
“伯恩!!!”声音被千万分愤怒尽染,桑瓦格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失去冷静:“你不是死了吗?你应该死了才对!为什么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能出现在这里!你要阻止我吗?你要再一次阻止我吗!”
这具火焰的身体固然无法发声,但他点燃了周围的空气,通过特定的燃烧频率引发振动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是的,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但如果故事结束就是终结的话,那不是太过残酷与无趣吗?”
听着这番话,站在他身后的黎夜星第一次在旅途开始之后如此心暖与心安。
而站在对面的桑瓦格则是更加暴怒。
“死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地狱待着!别来妨碍我!”
“那可不行,谁让...”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向后方瞥了一眼。
“你一定要与我们为敌吗?明明你也是帝国人,明明你也亲眼见证过皇帝陛下的英明!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顺从?这次又要像十六年前一样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我为正义而战。”
“去你的正义!如果十六年前不是你挡在我的面前,那么拿下这条补给线的我们不一定会败!”
“不,是一定。”
淡然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伯恩”向前迈出了一步。
“怎么?不带着你的女儿逃跑吗?还是你想要挑战我不成?十六年前带着一群棱镜使围攻才堪堪将我击退的你,现在凭借着这几块被加工改造的骨头挤出来的力量就想要挑战已经成长了十六年的我吗?”
说,是这么说。
但事实上桑瓦格内心十分没底,因为现在,难以理解的事情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这完全阻断了棱镜塔的光芒的阴影中,别说伯恩这点残骨正经棱镜使也不应该能够发出一点力量才对,但这团火就是毫无根据地燃烧了起来。
他听说过,也见到过已经死去的棱镜使稍微影响自己遗物的事情,但像这样凝聚出一具力量实体,别说见过、听过了,他都没有想过,现在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被气晕了在白日做梦。
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自己已经积累了十六年的力量与成长,现在不可能也没有理由输给只是这具一些遗骨凝聚的力量实体,他桑瓦格除了那个人以外,不可能输给第二个人第二次!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桑瓦格向前,向着“伯恩”踏出了一步!
接着,交锋便开始了。
黎夜星竭尽全力试图跟上战局的变化,但是已经被限制了所有力量的她,跟不上这种级别的战斗,她只看到两道身影交错,不时便分开,两人从相向转到相背。
然后,那火焰变得颤抖,动荡,最后越来越小,直到消散在空气之中无影无踪。
而黎夜星接下来关注到的,便是这阴影的结界了,它直接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从中透出了一丝将要升起的晨光,周围那些原本较之钢铁更加坚硬的阴影墙壁,现在就像是被融化的糖果一样,向下缓缓滴出液滴,整个结界都在逐渐崩解。
结界被撕开,黎夜星感到力量充满全身,立马拿起长枪,准备接上战斗,她立马注意到黎明将升,就在她想要退后,避开桑瓦格影子之时,才注意到桑瓦格的状况。
他还站着,只是也只剩站着了。
这具身体的肌肉以及神经已经全部被碳化,原本腐烂的脸庞也变得干枯,原本还能被行尸走肉般操纵的身体现在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自外界出来一阵冷风,这具身体也随之崩解,完全化作了一团飞灰。
黎夜星怔住了,她没想到结束的如此草率,而现在,那阴影的结界已经完全消失,黎夜星转身,看到了强行止住自己拼尽全力挥出的巨斧的弗利兹,他身后的冰刺已经几乎叠成了一座小山。
两人相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弗利兹问:“桑瓦格呢?”
黎夜星指了指身后那团还在被风吹走的那团灰。
“是你赢了吗?”
“不,是我爸爸。”
“伯恩?”
“嗯!”
笑着点了点头,黎夜星拿出来那三枚子弹,它们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无法再被感受到丝毫力量,但无所谓,它们对于黎夜星的重要性依旧不减,也带给了黎夜星一个新的目标——她要找回自己父亲的遗骨,并让它们回到故乡,回到陇墟。
而弗利兹则是一挥手将身后的冰刺全部崩解,然后看着黎夜星。
“抱歉。”
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道歉声,黎夜星也想到了什么。
她看了看周围,被破坏的玻璃门,再想到那个房间内部的乱象和身后的飞灰,她明白,忒鲁撒总得给帝国一个交代。
于是,她收起长枪,两个手腕并到一起,伸向弗利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