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打一架吧...”普斯卿这样说着。
而听到这句话的弗利兹则面色一沉,他们相处已经多少年了,一抬屁股就知道对方放的什么屁,而既然说出了这句话,那就证明...
“你想要逃避吗?”
“亚历山大、谢尔盖、德米特里、伊万、叶甫根尼、玛丽亚、塔季扬娜、娜塔莉亚、伊琳娜!”突然间,普斯卿对着弗利兹喊出了一系列名字:“这些名字都是我一个一个刻到这个石碑上的!”
猛地向身后的石碑一拍,普斯卿接着说:“他们死了!被我用‘为了忒鲁撒’这句话哄骗着牺牲,就是死了!这还只是在战场上,这么多年剩下的名字还要我一个一个喊吗?”
“是啊,但这些年,我们不都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吗?牺牲总是难以避免,更何况,他们是自愿的。”弗利兹黑着脸这么说,他在找借口吗?
“九年!九年前我们得到了伯恩最后的消息,然后他便了无音讯,第二年,我就他的名字也刻上去了!而现在,你要我再刻上她女儿的名字?”
沉默,弗利兹也忍不住的沉默,但到最后,他还是会说:“她会愿意的,只要你把情况跟她讲清楚。”
“但这个结局真的适合她吗?她还是个孩子,会被那些空想的故事吸引的孩子。她连自己生命的宝贵都不曾清楚,就要这样轻而易举地把它献上?”
“这可是整片石碑密密麻麻的姓名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她连二十岁都没有啊...更何况,她是那么善良,她为了保护【普托基亚】豁出性命,又为了我们在战斗之中奔走,我们...”落泪,一时间打断了普斯卿的陈述。
“我们难道要利用她这份善良,逼迫她牺牲吗?她本可以...”
“你应该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对,我明白,我每一次都明白!这几百次每一次都是我做出的决定!我的理性一直告诉我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这么做的话就会导致更多人的苦难!但...我已经无法承受这一切。”
“所以你就想让他们的牺牲白费吗?你、我一直走到这里,现在咱们都说不上什么好人了!难道现在停手就能洗净你的罪恶吗?”
“做不到啊!但我也走不下去了...我做不到开口告诉她这些,我做不到让一个善良的、无辜的孩子为了我们去死!我们,连回报她都还来不及...”
声音越来越低,这个八尺男儿现在已经泣不成声。
“儿女情长!”弗利兹对着普斯卿怒喝到:“你是想让谁可怜你吗?行吧,打一架是吧?”
一把掏出自己的巨斧,向着身后猛地一挥,斧刃旋转着接连砍断几棵大树,又狠狠地镶嵌进下一棵树的树干里。
“我要把你的史打出来!即便是揪着你的衣领把你像条死狗一样扔到她面前,我也要逼着你向她道明情况!”两拳架在身前,弗利兹面对着普斯卿怒目圆睁。
“啊,对,就这样吧,像我们之前一直以来的那样...”擦掉泪水,普斯卿同样摆出架势。
怒喝一声,弗利兹猛地蹬地而出,没有动用棱镜的力量,只是凭借着自身的身体素质冲到普斯卿面前,抬拳便打。
见到对方来势汹汹,普斯卿连忙双手交叉摆在面前,紧接着,一阵巨大的力道便将他的双手震麻。
极度暴力的一拳砸下去,普斯卿整个人连连向后退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痕迹。
弗利兹则继续乘胜追击,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普斯卿架起的双手上。
“就是因为你!因为你不够果决,因为你瞻前顾后,因为你畏手畏脚!你才会如此痛苦,你才会无法下定决心!每一次都要我逼着你才能做出决定,就是你这一点让我看不惯啊!”
怒吼着,弗利兹蓄势一拳直奔普斯卿面门而来。
继续架防已经没有意义,普斯卿放开双手,单手作掌,接住这发拳头向后送去,另外一只手直接一发直拳砸向弗利兹腹部。
“但我就是做不到啊!如果以利益多寡就可以做出一切选择的话,那么情感的意义又在哪里?这种东西还称的上人类吗?”
这一击,因为弗利兹没有动用棱镜力量,就连其对身体素质的强化都停止了,承受了普斯卿这一发直拳,他强行憋住想要向外吐出酸液的冲动,一手架住普斯卿肩膀,另外一只被普斯卿送到身后去的手则搂住他的脖颈,双手交叉发力,猛地一下,直接让普斯卿腾空而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站在这个位置上你必须这么做!难道为了个人的情感而致使众多民众付出代价就是正确的吗?他们难道不是无辜的吗?啊?回答我!”
骑上普斯卿的身体,弗利兹向着普斯卿的脸庞连续挥拳,接着又拉起他的衣领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你难道以为我就想要逼着你去做这种事吗?难道背负罪恶感的只有你一个吗?你给我把这些东西咬碎了吞进肚子里,明白了吗?!!”
听着弗利兹的话,普斯卿的表情扭曲,愤怒,然后他猛地向后仰起头颅,蓄势,狠狠地给了弗利兹一发头槌。
被击打得一阵晕眩,弗利兹连连后退,普斯卿则紧紧跟上,待其站定之后拳脚相加。
“我牙口不好,我做不到!难道他们应该被遗忘吗?我是为了什么立起这个石碑的?你应该明白!”
抓住普斯卿因为情绪激动露出的破绽,弗利兹一发里门顶肘击中其肺部,然后又紧跟上一脚踢中,逼的普斯卿后退数米。
“那就一辈子被折磨吧!”
“我忍受不了了!”
“那就去死!”
两人再次撞在一起,完全放弃了防御,拳脚之间,鲜血横飞。
“死?”念叨着这个词语,普斯卿一时失神,顷刻之间,就被弗利兹狠狠几拳砸在身上,而他自己,则死死地捏住拳头,瞅准弗利兹的侧脸一拳挥出!
“如果死就能解决一切那可太好了!可我不能死啊——难道死了就能摆脱罪恶吗?难道死了就能保护人们吗?难道死了就能让一切如愿吗?死了...这才是逃避啊!”
侧脸被命中,弗利兹一时间陷入晕眩,但普斯卿说的这些话...着实点燃了他的怒火。
“啊——”怒吼着,弗利兹强行抓住了普斯卿的肩膀,不管普斯卿如何挣扎都不放手,双腿用力向前奔跑,直接把普斯卿顶到了那块石碑下面!
“你既然明白那才更应该背负!你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你不能抛弃他们的理想!他们正是相信你可以让忒鲁撒变得更好才甘愿服从你的命令!才甘愿赴死!”
狠狠地摇晃肩膀,让普斯卿的后脑反复撞击石碑。
“让忒鲁撒变得更好...我们祭奠、我们缅怀、我们背负一切地活下去,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
反握住弗利兹的肩膀,两道愤怒的眼神交错。
“但负罪感已经将我压垮!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想要逃避!我想要一死了之!但,我不能死...我只能走下去...”
弗利兹听着这句话,手中用的力气逐渐减少,但普斯卿却抓得更死了。
“我想去死啊!但没有用啊——我的死什么也换不来,即便将我的名字刻在上面,分量也是最轻的。”
“为什么你这么弱小!”普斯卿哭喊着:“为什么你这么没有价值?为什么偏偏得是你活下去?为什么你连牺牲的价值都没有?”
“为什么....”
普斯卿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再也抓不住弗利兹的肩膀,他把弗利兹推开,自己倚着石碑倒了下去。
他崩溃了。
弗利兹看着这样的他,再也挥不出最后一拳了。
他想告诉普斯卿:“你可以逃避,你可以什么也不告诉她,带着她辞去现在的一切职务,就这样普普通通地活下去。”
但他做不到,他不能这样说,一旦他也说出这句话,那么就真的会...
到最后,他也一样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来到普斯卿旁边,和他一样倚着石碑盘腿坐下,从兜中掏出一包烟,默默点上。
点燃一根,自己放进嘴里,再点燃一根,就着风雪递给普斯卿。
看着面前的一点火光,看着它映出的一小片飞雪,普斯卿没有立刻接过来,他只是张开嘴。
“啊,啊...啊——’
仰天长啸。
然后疯狂地呼吸空气,直到心情平复,才接过那根烟放进嘴里。
一根、又一根。
普斯卿贪婪地,报复性地吸着一根又一根的香烟,都没有发觉弗利兹的离去,直到他想要再拿起一根点燃时,他抬眼,看到了一袭纯白的发丝...
沉默...
痛苦...
悔恨...
不甘...
无数的情绪压爆了普斯卿的大脑,他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了黎夜星的声音。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也明白该付出什么,如果只要这样就可以终结的话,那么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请你,不要自责。”
温柔的声音穿过耳膜,普斯卿再也无法承受,他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竭力地抑制自己的声音,他唯独不想让这份脆弱展现在黎夜星面前。
黎夜星笑着越过了普斯卿的身体,她不去听,也不去看,更不去思考身后发生了什么。
普斯卿哭了吗?
不,一定没有。
因为英雄啊,是不会落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