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我清楚的,我明白的。
我已经疲惫不堪,已经无力承受这般罪孽。
或许从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结果,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适合站在这个位置,也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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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0年,帝国第一次东征结束。
他们咆哮着踏平了自西向东几乎所有土地,最后却在陇的境内不知何因地战败,而战败后的帝国元气大伤,在他们东征中打下来的土地也无力维持,最终,忒鲁撒从一度被帝国侵占的境况中独立出来。
而后两年,我的命运在那片还未恢复生机的土地上开始了。
我的父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痞子,仅仅用“坏蛋”来形容都太轻了,倒不如说在那个年代“好人”根本生活不下去,东征时,那些被占领国家的人但凡有点力气的都被抓去了战场填线,而我那素未蒙面的爷爷也被抓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国家乱成这样,战死者的补助自然是只有形式上的一点,而就那么一点,也轮不到你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臭小子身上...呵,如此可笑且矛盾,发给战死者家属的补贴因为战死者家属没有依靠,无法为分发补助的人带来利益,就优先被他们发给了那些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
至于那些没领到补助的人该怎么办?呵,他们没有依靠,谁会搭理他们这群人呢?
战后,整个大环境的萧条让人们的生活条件每况愈下,山上的野果早已不见踪迹,不用说鹿就连狼都尽数进了人们的肚子,甚至连点树皮都难以寻见。
饿殍满地...这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的父亲也就仗着还算年轻死撑着没有饿死罢了。
但...
哈——我无意为他开脱,因为这是一件不容置疑的恶事,那些时代的难处也只是推手,到最后他还是犯下了那样的罪恶。
他伙同两名同样的地痞流氓,看上了一个向民众们施粥的商人家的小姐,她家里最多也只能算的上小康,有点盈余也被拿来疏通关系,这点粥也是她家里实在看不下去现在的状况才咬着牙拿出来施舍的。
而我父亲和他的同伙们却设计绑架她,我的父亲负责道具及场所的准备,另外两人负责动手,有一天,施粥结束的时间晚了一点,直到黄昏才往家里赶,那两个人看准时机,在她施舍完粥回家的路上,将她拉进了小巷。
蒙上眼睛,捂住嘴巴,捆上手脚,父亲的两位同伙把她往角落一扔,在她身边大声谈论着要收取多少金钱,让这位小姐恐惧的连连落下眼泪。
然后...我的父亲早有预谋地出现在了他的两名同伙身后,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砍刀,对准他们的脖子,手起刀落...
杀戮结束的很快,持械加上偷袭让他们的惨叫只持续了很短一会儿,随后,父亲没有搭理地上的两具尸体,背起地上已经被惨叫以及溅到身上的不明液体吓得失禁的少女离开了这里。
而远离案发现场之后,他才解开了少女身上所有绳索与布条,开始了自己的欺骗。
他将自己包装成了上山回来偶然碰见这件事的樵夫,出于正义感与一时紧张失手杀死了两人,他装模做样地询问少女的住址,将她送回去后又转身,似乎想要去自首...
然后,不出所料的,少女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拽回了家里。
这善良的一家人听着少女的诉说,将这个恶行沁入脊骨的混蛋当成了拯救他们女儿的英雄,强拉着他,打包票自己绝对不会让他受到惩罚,然后又看他可怜并带着“报恩”的意思将他收做养子,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又在两人的意愿下,把少女许配给了他...
没错,那个少女就是我的母亲。
这段婚姻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混蛋的阴谋,我的体内也流淌着罪人那发臭的血液...
这件事情直到我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才知道。
那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把我拉到一个房间,单独给我交代了这些事情。
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到底是被罪恶压垮了理智?还是单纯想要教育他这个儿子世间的险恶?
但我能肯定不是前者,因为唯有他那副神情我永远也忘不了,在那漆黑的房间唯一的烛火照耀下,他的嘴脸分明传达了一种情绪——骄傲...
他想要他的儿子,成为和他一样的能干大事的人!
自那时起,我便不止一次地想要抽干净自己身上的血液,把这些腥臭的东西扔进它们应该待在的地方。我第一起了一个念头,一个世俗伦理上罪大恶极的念头。
但那个时候我却不能把它付诸实践,不只是因为我站在他面前便已经矮了几个头,更重要的还是那个混蛋依靠着我母亲家的产业在十几年间竟然一步一步地攀登上了高位,实力的对比太过明显,并且他还极其注重自己声名的塑造,在彼时的忒鲁撒,对于他,竟是一片赞美之声...
从那以后,我开始偷偷拿着家里的资产组建自己的势力,我故意露出了一点马脚让他看见,让他认为一切仍然在他的掌握之中,同时等待着一个时机。
而这一等就是十年。
时过境迁,那时候帝国已经恢复了元气,时刻准备着,发动第二次东征。
他们提前同忒鲁撒通了气,要求忒鲁撒成为他们东征道路上的补给站,彼时,那个几乎登上了忒鲁撒权力顶峰的混蛋已经想要直接答应帝国的要求。
而这样的后果,是显而易见且不可接受的。
时机未至,但时间却刻不容缓,而我偏偏手中有那么一点可以做到什么的力量...
...
......
我杀了他,在自己的家里,在我父母的房间里,在我...母亲面前。
那个混蛋似乎知道自己暗地里干的那些事有多么狗驴,平时即便是在家里也是严防死守,只有在他的卧室里面,防守才会有松懈。
我几乎就要破解了他那些防守,只要时间再多一点的话,我完全不用采取这样的行为。
但偏偏,时间是最缺少的东西。
我开了枪,那个混蛋的血液浸湿了床单,我看着他的挣扎;我听着母亲的尖叫;我看着他就这么倒下;我看着母亲扑到他身上...
这个可怜的女人到现在也不清楚她的丈夫究竟做了什么,我试图冷静地向她解释这一直以来的一切,包括那场绑架案以及这些年来我挖到的他在暗地里做的一切。
可她听不见,她只看到自己的儿子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她的丈夫,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没有丝毫后悔地说着一堆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
然后外面枪声更盛,那个混蛋的安保与我这边的势力发生了冲突,而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终于,我的母亲再也承受不住地发了疯。
我没能拦下她,她冲出房门,然后被一枚子弹正中心脏,仰面躺下...
...
......
我是普斯卿,我的罪恶自诞生之时便已经流淌在我的血液中,我杀死了我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我的罪恶自此伊始,转动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