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自遥远的黑山山脉形成，自西向东掠过霜海海湾广阔的海面，与发源自东部的初春暖风于大鸾山脉相遇，交织在一起，形成独有的春季暴风雪。仿佛要掩埋一切的大雪笼罩在鸾门市上空，犹如羽毛般的雪片纷纷然落下，这坐落于大鸾山脉北部山阙的城市俨然成了一泊盛满了雪片的冻湖。唯有从林立的供暖塔的窄窗与保护着各街区的穹顶处所露出的星点灯光显示着此处尚有人烟。
时至清晨，在穹顶与隧道之下，除了数万值夜的城防军和工作人员，占鸾门市绝大多数的2300万市民渐渐从睡梦中醒来，开启了一天的生活。
4:48，地铁总站。
行车调度员老图打着哈欠，理着耳朵上杂乱的毛发，在签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眯着眼睛，熟门熟路地推开中控室的门，开启了每日例行的铁路信号收发自检流程。
当查验到二号线进出穹顶处的指示灯时，信号反馈的速度晚了不到一秒，十数年如一日的敏锐令老图瞬间睁开惺忪的眼睛，他抄起一旁的电话，打给了望楼站的站务。
“是望楼站吗？你处穹顶闸门指示灯出现信号反馈异常延迟，请立即处置！”
他一边竖起耳朵，收听电话里传来的反馈，手上也有条不紊地继续自检流程的操作。直到确认修复后，老图才恢复了原来老神在在状态，继续发车前的下一项准备工作。
5:30，东城墙。
“风雪又大了，小心脚下。”轮班交接时，城防队长对前来交接的队伍嘱咐道。
点名的时候，当点到新队员时，队长让其出列。她把一顶崭新的雪帽从挎包里掏出来，将这名队员头上露出双耳的室内帽换下，仔细地为这名新同事戴上，并为其扎紧护颊和护耳。这是北联每名新兵入列时必经的仪式。
队长拍了拍新队员的肩膀，让其入列。点名完毕后，这支队伍登上城墙，换下了疲惫的夜间班组，开启了新一轮的守望。
6:13，矿区前街。
将包子一层层码放在上汽的蒸锅上，雷姨拉开卷帘门，支起摊位，收拾起台面，准备迎接晚班的维修师和早班的矿工们。
“早啊老妈~”加班回来的小雷揉着眼睛，向妈妈打招呼。
“回来了孩儿，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再去睡觉。”雷姨将两只刚蒸好的包子和一杯豆浆递了过去。小雷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向屋里头走，刚结束了紧张的调试工作，她有至少三天的假期，必须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7：34，扬武实验中学。
“唉~小玲，我想象了无数次我们相遇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象今天这样~”童桐趴在桌子上，两只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呆呆地望着一旁整理桌面的青玲。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更何况我们距离分校考试也不远了——你不是想去船舶工程学院吗？那的直升预科可不好考。”青玲一边码放着新发的教科书，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可不，大舰巨炮，多铆蒸刚，哪个舰友能不喜欢？我跟你说，假期我跟老爸去看了新舰的下水仪式，那丰满的装甲，那流线型的舰体，那……”童桐刚要发表一番高论，看到走进来的文史课老师兼班主任，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8:48，鸾门北关。
“你听说了吗？玄菁那边又增加了硝化纤维的进口。”等待受检的列车进场时，一名安检员对身边的同事说到。
“是吗？可是他们一个农业国，能拿什么来换？”
“还是豆子、稻米、地薯这些农作物呗！不过这质量可是一批不如一批了。之前听南关的同行说，甚至检查出来几车皮掺了麸皮的谷子！幸好检查的仔细，不然他们就得吃处分。”
“这么夸张！这不是当我们傻的吗？话说，这列车好像就是从玄菁开过来的，咱们可得仔细点！”
外面的风雪还在肆意地刮，与外界一片萧杀截然不同，完成启动的鸾门市展现出了她蓬勃的生命力：工厂里，气锤与车床奏响有力的进行曲；办公区，文职人员推着手推车步履匆匆；大街上，行人、配送员、机动车各行其道，井井有条；学校里，朗朗读书声萦绕校园，就连羽兽也不由为之驻足。
与此同时，鸾门市工商联书记处，青涟看着各企业以及海关送来的报告，不由得感到头大。
“怎么搞的，都遣返了那么多次货物，交涉了那么多次，玄菁那边的产品不合格率反而上升了？”她对副书记抱怨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正处在雪季，粮食产量正处在低谷吗？”青涟一边翻看海关的文件，一边嘟囔着。
副书记摊了摊手，一副无奈的表情：“也许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不对劲！”看着看着，青涟突然一拍桌子，副书记差点蹦了起来，一双大耳朵吓得变成了飞机耳。
“你看，这是这一季度的进口次品率。”青涟抽出一张网格纸，碳笔写写画画，几个坐标系呈纵向排列其上。她先在最上面的坐标系将月均的进口农产品不合格率百分比标了出来，连成一条线。“你再看化合燃料、成品铜、钢铁以及硝化纤维的出口增长率，趋势大致上是相同的！”
副书记看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件事上报给中央！”
青涟点头：“你马上整理出一份报告，我明天一早就启程前往首都。”她拨通专线电话，预约了后日与国家统计局执法监督处处长的见面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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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青玲收拾书本时，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教室后门掠过。她稍稍偏头看去，顶着一双雪白大耳朵的少女正从门框旁探头探脑地向她所在的位置望来。青玲转过头，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手上却不紧不慢地继续收拾东西。
“宛儿姐姐~”整理完毕，青玲站起身来，装作满脸惊喜的样子望向苏宛，声音夹得每一个字都仿佛滴出蜜来。苏宛急走几步，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对她说：“好玲玲，虽然你这样叫我很喜欢，但在公开场合这么叫还是受不住啊……”她紧张地瞟着周围，感觉有几道似有若无的目光射过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扎在身上。蓬松的大尾巴上毛发根根直立，脚趾头在鞋子里疯狂施工。
“好啦，我刚刚在逗你呢~”青玲拉下捂住嘴的手，挽住她的胳膊，在手心里画着圈圈。“咱们快去吃饭吧！”
二人并排，穿行于廊桥之中，跟随人流向着食堂走去。
扬武中学的食堂很大，上下足有三层，每层均有2500平方米。一层更像是餐厅，一排排卡座呈U型环绕着半岛状的出餐口，座位之间由半透明的纤维板隔开，既保障了隐私又不影响亮度；二层与三层格局类似，餐厅的布局相对开放，两个出口与一条过道将整片空间分为两部分，窄的部分为打饭窗口，宽的部分为用餐区，餐桌没有隔挡，桌与桌之间留出足以过人的空间用以分隔。每层都有十几个窗口，师生们可以品尝到上百种口味的菜品。由于三层及以上的师生上下不便，如果在食堂用餐就有可能赶不及上课，食堂也提供打包和预定的服务，以便师生在教室和办公室内用餐。
“一份清蒸鱼，一份炒杂蔬，再来一份红烧肉，哦我吃米饭谢谢！”
青玲端着满满一盘饭菜四处张望，看到苏宛已经占好了座位，远远地向着她招手。她走上前去，桌上摆了一只正在加热的锅子，热气氤氲着，里面满满盛着各种肉、丸子与蔬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上了一上午的课程，再加上艰苦的排队抢饭，二人早就饿得不行了。青玲把饭菜放下，便与苏宛交换着大快朵颐起来。
水足饭饱后，在回班的路上，两人才有闲心聊起了天。
“我听阿姨说，你想就读中央经济学院？”苏宛问道：“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历史悠久，师资丰富，位列全国第十四，而且国际关系与贸易系在全国排名第一。不过我看你的整体成绩挺好，尤其是数学和理综成绩，从来没下过全年级前二十，而且你对机械相关专业也挺感兴趣，完全可以考虑‘十校联盟’里的院校，不尝试一下吗？”
“唉……我的能力你也知道，不是那种脑子转的特别快的。”青玲叹了口气。“目前内容比较少，还算轻松，但我提前看了看后两年的课程，计算量和复杂程度明显增加，尤其是专业课，近年来难度越来越高了，我很有可能平衡不了各科的掌握程度。而且十校联盟的预科非常注重选拔与提高，整体的学习节奏很快，还有淘汰机制，即便我万一考上了，也很可能出现跟不上队伍，从而被淘汰的情况。而且，我对经济学和国际关系还挺感兴趣的。”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苏宛点头：“我最近正好被学姐介绍了一个图书室，那里不仅资料丰富，还有各种大学的学生校外联系社团。放了学我就带你去看看，正好刚开学也没有作业不是吗？”
二人边走边聊，临到教室门口时，苏宛约定放学后与青玲一同去图书馆街逛逛，既是为了寻找参考资料，也是为了放松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