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岸边垂柳依依,碧绿的荷叶铺满湖面,粉白相间的荷花点缀其间,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香,日光温柔地洒在街道上,岸边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彭玉玲与岸边的船家商量几句后,便以十两银子的价格雇了一条能容纳七八个人的小型画舫。
不多时,一艘朱漆雕花的小型画舫缓缓靠岸,船篷四角垂着流苏,舱内红木桌椅擦拭得锃亮,案几上还摆着青瓷香炉,袅袅檀香混着湖面水汽,令人心神畅快。
三个船工动作麻利地搭好跳板,笑着招呼众人上船。
玄灵第一个蹦跳着跨进船舱,趴在雕花窗棂上探头探脑:“这船比我想象的还宽敞不少。”
“开——船——啦!”随着掌舵的喊声,船缓缓离岸,船头激起细碎的浪花。
彭玉玲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细心铺在窗边软垫上,示意苏明玉坐下:“镜湖最美的景致在湖心亭,待会儿路过时,我们可以让船工停一停。”
话音刚落,苏梦玉已经掏出了几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桂花糕和糖炒栗子:“早听说游湖要配点心,快尝尝还热乎着呢。”
玄灵闻着香味爬了过来,拿起一小块桂花糕便直接扔进了嘴里:“方才被那登徒子气的,肚子都瘪了!”
此时,苏梦玉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看到三女在那吃点心,脸上露出浅笑:“三位姑娘就不觉得口渴吗?”
苏梦玉将热气腾腾的茶杯摆好,琥珀色的茶汤随着画舫的轻微窑洞泛着涟漪。
玄灵伸手去够,发间玉坠叮咚作响:“苏公子这茶泡得及时,桂花糕甜腻得很,正好解解馋。”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忽然皱起鼻子:“烫烫烫烫!”
一旁的苏明玉看到玄灵的憨样后轻笑道:“你倒是等凉点再喝啊!”其余两人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微风轻拂,镜湖泛起层层涟漪,粉白荷花在碧波中摇曳生姿。
正当苏明玉等人在画舫上欢声笑语时,远处传来了一阵乐声,苏明玉掀开帘子循声望去,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缓缓驶过,船头站着的人正是南苑国的二皇子云载心,他手里攥着酒盏,柳行云因为护卫的原因则是站在了他的斜后方,刚才的乐声便是从云载心的画舫内传来的。
画舫经过,云载心也注意到了旁边画舫上的苏明玉几人,他抬手示意让自己的船慢些。
“凌王妃,你我如此有缘竟又能在这里碰面。”说罢,便对着苏明玉举起手里的酒盏:“在下敬你一杯!”随后便一饮而尽。
苏明玉望着云载心摇晃的身形,扬声提醒道:“殿下身处船头,酒意上头时更该当心脚下,若不慎失足……”
听到苏明玉的关心,云载心忽然大笑了起来,但那笑声听着却有着一丝的苦涩:“谢凌王妃关心了!不过在南苑,我连命都如草芥,还惧这一湖碧水?”
见云载心有些说胡话,玄灵凑到苏明玉耳边小声说道:“嫂子,这个登徒子不会是喝多了吧?”
苏明玉翻了个白眼:“你当人家是你呀?一杯酒就多?”
“不是,我觉得我酒量挺好的呀。”玄灵反驳道。
“去去去,你酒量好喝醉了非要拉着我划拳。”苏明玉让玄灵上一边待着去后,对看上去有些哀怨的云载心喊道:“殿下何必如此?既来之,则安之。”
云载心闻言,止住笑声,直直地盯着苏明玉:“王妃说得轻巧!安之?我在南苑连安身之处都没有,如今到了中宸国,反倒觉得……”他顿了顿,又灌了口酒:“反倒觉得自由了些。”
母妃早亡,兄长手握兵权,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皇子被送来求和,不过只是一枚弃子罢了。
云载心倚在船栏上,眼神迷离:“人生在世,不醉何欢?今日遇到诸位,也算有缘。实不相瞒,在南苑,无人听我说话,今日这番话,倒是畅快!”
彭玉玲神色复杂地看着云载心,想起父亲战死沙场,心中恨意仍在,却又莫名对眼前这个失意皇子生不出多少怒气。
苏明玉叹了口气:“殿下若想倾诉,改日可来凌王府,今日游湖,还望尽兴。”
云载心愣了愣,随即拱手笑道:“谢王妃!改日定当拜访!”说罢,命船工调转船头,笛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多了几分洒脱。
随着画舫渐行渐远,那断续的笛声混着风,消散在满湖荷香里。
玄灵看着云载心远去的画舫,喃喃道:“这人……到底是真疯还是假醉?”
苏明玉收回目光,轻声道:“或许,醉的不是酒,是心吧。”……
云载心的画舫缓缓靠岸,船身与码头碰撞发出闷响,他扶着船栏踉跄而下,酒气混着衣摆上的熏香扑面而来。
柳行云快步上前搀扶,却被他笑着挥开:“柳少卿不必紧张,本皇子还没醉到走不稳路。”
云载心驻足,望着湖面倒映的虚影轻笑:“方才在湖上,凌王妃说改日可去凌王府?”
柳行云拱手道:“殿下醉中言语,王妃不过随口安抚。南苑与中宸虽暂时休战,但……”
“但我是敌国皇子,不该肖想与她深交?”云载心嗤笑一声,伸手摘下道旁树枝上的枯叶:“柳少卿,你说她为何不像旁人那样,对我只有厌恶?明明初见时,那个彭家郡主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剜下块肉来。”
柳行云沉默片刻,斟酌道:“王妃素来宽和,许是念及殿下求和诚意。”
“诚意?”云载心将枯叶揉碎抛向风中:“不过是父皇和皇兄推我出来挡刀罢了。在南苑,我连生母的牌位都守不住——”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在微风里碎成叹息:“可在中宸,她那句‘既来之,则安之’,倒让我想起小时候……母妃还在时,她说只要我活着,总有一日能见到不一样的天。”
柳行云望着云载心微驼的背影,忽觉这位浪荡皇子褪去张狂后,不过是个困在命运里的可怜人。
正欲开口,却听云载心低声道:“明日备些礼品,随我去凌王府。就说……就说上次唐突,特来赔罪。”
“殿下!”柳行云急道:“凌王素来宠爱王妃,您此举恐生事端!”
“能有何事?”云载心转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本就是弃子,若能用这点自由换个知心人说说话……倒也不算亏。”云载心整了整衣袍,随后接着问道:“柳少卿,你还要陪在下在待几日?”
柳行云抱拳沉声道:“待三日后质子府修缮整理完毕,便复命离开,这几日还请委屈殿下住在驿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