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把薄荷糖咬得咯吱作响，舌尖抵着上颚感受冰凉的甜。黄昏的光线漫过空教室，她正把苏清璃的课程表描摹在便签纸上——少女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连修改符号都带着拒人千里的优雅。
"装模作样。"她嗤笑着用红笔在物理课旁画了只呲牙的小狗，笔尖却温柔地绕过那个名字。窗外飘来管弦乐队练习的《茉莉花》，她忽然想起十二年前孤儿院铁栅栏外，那个踮脚递来玻璃罐的小女孩。
楚潇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向远方
梅雨季节的锈铁门泛着潮气，七岁的楚潇蜷缩在墙根数蚂蚁。新换的纱布还在渗血，刚才把热粥泼在护工身上时，那个老女人咒骂着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要不要吃糖？"
奶白色蕾丝阳伞拂过忍冬花丛，琉璃糖罐里躺着十二颗琥珀色糖果。穿蓬蓬裙的小女孩努力伸长手臂，腕间珍珠链子垂下来，在阴天里亮得像偷来的月亮。
楚潇别过头，喉咙里挤出幼兽般的低吼。她认得这种大小姐，上周来捐旧衣服的富家千金们，隔着三米远用纸巾捂鼻子。
"这是茉莉糖，我自己做的。"琉璃罐子突然塞进怀里，小女孩掌心有练琴留下的薄茧，"妈妈说难过的时候吃甜食会开心哦。"
楚潇怔怔看着对方跑回黑色轿车，司机躬身打开车门时，有穿高定西装的小男孩探出头喊"璃璃"。雨就是在这时落下来的，她慌忙把糖罐藏进破棉袄，却还是被护工发现，换来一顿"小偷"的毒打。
楚潇无意识摩挲锁骨处的疤痕，那是当年抢回糖罐时被铁钩划伤的。现在装着特制钢珠的玻璃瓶在书包里轻响，她摸出颗糖果对着夕阳端详——仿照记忆复刻的茉莉糖，用了三年才调配出当年的味道。
"找到你了。"她对着空气呢喃，指尖拂过苏清璃课桌上用修正液画的迷你钢琴键。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茉莉香与记忆重叠，只是当年那个会蹲下来和她分享糖果的小天使，如今成了高悬天边的月亮。
体育馆更衣室突然传来骚动，楚潇眼神骤冷。她听见苏清璃特有的脚步声，像初雪落在天鹅绒上，此刻却带着慌乱。
苏清璃第三次调整泳衣肩带时，更衣室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两下。冷水顺着发梢滴在锁骨凹陷处，她望着镜中少女泛红的耳尖蹙眉——明明推掉了游泳社的邀约，却因学生会检查不得不来体育馆，此刻薄荷蓝的竞技泳衣紧贴着身躯，像是第二层皮肤。
身后储物柜传来不自然的响动，苏清璃正要转身，突然被带着汗味的热气笼罩。三双手臂撑在她两侧，紫发女生镶着水钻的指甲划过她后背蝴蝶骨："学姐穿这么骚给谁看啊？"酸涩的橘子香水味呛得她喉头发紧。
"松手。"她冷声道，尾音却因对方突然扯开她右侧肩带而发颤。冰凉的金属扣弹在瓷砖上发出脆响，苏清璃从未如此痛恨这具身体的敏感——当太妹的手掌贴上她腰侧时，战栗感像毒藤般顺着脊骨攀爬。前世的男性记忆在此刻化作双刃剑，既清楚这些动作的狎昵意味，又困于少女躯体的本能反应。
"装什么清高？"紫发女生突然掐住她下巴，"去年文化祭弹钢琴的时候，不是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吗？"她的拇指重重擦过苏清璃唇瓣，草莓色唇彩在瓷白肌肤上拖出血痕，"我手机里存了三百多张你的照片...每晚都看着这些照片..."
苏清璃瞳孔骤缩。她认出这个声音——每月匿名寄到学生会的紫罗兰干花，总夹着字迹狂乱的俄语情诗。有次不小心划破手指，信纸背面竟渗出暗红唇印。
粗糙的指尖探向泳衣系带时，苏清璃猛地后仰撞上储物柜。钝痛让她眼角沁泪，却听见对方发出病态的轻笑："学姐连痛的样子都好美..."撕裂声在耳畔炸开，左侧布料应声崩裂的瞬间，她本能地环住胸口，从未体验过的羞耻感如潮水漫过咽喉。
前世工地里工友们的荤话突然在脑海回放，当时作为男性只觉得粗俗，此刻却像被扒光羽毛的白天鹅。更可怕的是在颤抖间隙，她竟荒谬地想起楚潇削苹果时的小臂线条——如果是那个人，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待此刻的狼狈？
"给我滚！"熟悉的声线裹着寒风劈开混沌。楚潇踹门的姿势像撕破夜幕的闪电，她甩外套的动作掀起雪松味的气浪，苏清璃被包裹住的瞬间，听见布料撕裂声混着太妹的惨叫。
"闭眼。"楚潇的呼吸第一次乱了节奏，温热掌心覆上苏清璃颤抖的眼睑。透过指缝，她看见楚潇小臂绷带渗出血迹，旧伤叠着新伤如破碎拼图。当钢制腰带扣砸进储物柜的闷响传来时，有滚烫液体滴在她锁骨——分不清是谁的血或泪。
紫发女生被按跪在地时突然痴笑："学姐终于正眼看我了..."她吐出半颗带血的牙齿，从内衣夹层抖出张照片——竟是苏清璃初中毕业礼上弯腰系鞋带的抓拍，裙摆阴影被涂满红心。
楚潇的拳头悬在半空。苏清璃攥住她衣摆摇头，残破的泳衣随动作滑落几寸。这个画面刺激得紫发女生嘶吼："凭什么！我攒了两年零花钱买你穿过的体操服！你却让这种混混碰你！"
苏清璃在楚潇怀里抬头时，恰逢顶灯结束闪烁。明暗交替的刹那，她看见楚潇通红的耳尖和紧咬的唇珠，少女惯常的游刃有余裂开细缝，泄露出某种炙热到疼痛的情绪。
"别看..."楚潇用染血的手帕擦她唇角，力道轻柔得像对待初融的雪，说出的话却浸着血腥气，"这种人，我来处理就好。"
更衣室重归寂静后，苏清璃对着楚潇扔来的运动外套出神。后颈标签残留着体温，内侧用金线绣着小小璃字——这是上周慈善拍卖会失踪的定制款，此刻却飘着青柠糖的味道。
夜风掀起窗帘时，她摸到外套暗袋里的玻璃糖纸。十二年前被母亲扔掉的手工糖果罐，此刻在月光下流淌着熟悉的琥珀光泽。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的讯息：【你哭起来和当年一样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