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人民安全区!

作者:北慕良 更新时间:2025/9/17 18:54:19 字数:10919

下了车,我和蜂鸟呆呆地站在路边,望着渡鸦的吉普车尾灯迅速消失在街道拐角,扬起的细微尘土在午后的光线下缓缓飘散。周围的喧嚣人声、车辆驶过的声音瞬间将我们包裹,与刚才车内死寂的紧张感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一阵剧烈的绞痛从我腹部传来,我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蹲了下去,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手指死死按在胃部。

蜂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在了腰侧的刀柄上,警惕地低头看着我:“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饿…饿的我胃难受……”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感觉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拧转,空磨得让人发慌,“真的……没骗你……”

蜂鸟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战术护目镜遮挡了她的眼神,但她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我苍白冒汗的脸色和蜷缩的姿态中判断真伪。最终,她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语气硬邦邦地甩下一句:“麻烦精!跟上!”

她说完,也不等我,转身就朝着一个飘来食物香气的方向走去。我咬咬牙,忍着阵阵袭来的虚脱感和腹痛,勉强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在她后面。

她领着我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早餐店——虽然已是下午,但这里依旧供应着一些简单的餐食。店内坐着几个零散的顾客,大多穿着工装或旧衣,正安静地吃着东西。我们的闯入,尤其是我这副浑身脏污、脸色惨白还带着伤的模样,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不易察觉的麻木和一丝警惕。

蜂鸟对周围的视线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最里面一张靠墙的桌子旁坐下,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我几乎是瘫坐下去。

她抬手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碗最便宜的速食面饼泡开的汤面,外加两个包子。食物很快端了上来,粗糙的白瓷碗里,清汤寡水飘着几根菜叶和一块面饼,包子看起来也有些干硬。

但此刻,我腹中的饥饿感瞬间达到顶峰,理智那根弦彻底崩断。我甚至顾不上烫,猛地抓起筷子,几乎是把头埋进碗里,狼吞虎咽起来。吸溜面条的声音、因为吃得过快而被烫到的嘶嘶吸气声、以及饿极了的吞咽声在相对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投来的目光更多了,带着明显的惊诧和毫不掩饰的嫌恶。有人皱起了眉头,低声和同伴嘀咕着什么。服务员也远远站着,表情尴尬。

蜂鸟坐在我对面,没有动她面前的那份食物。她摘下了战术护目镜,捏了捏眉心,脸上那种冰冷的麻木被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无力的无奈所取代。她看着我几乎是抢劫般的吃相,看着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开,投向窗外街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仿佛想从那片虚假的正常中寻找一丝脱离此刻尴尬的慰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或许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些微窘迫。

“你不吃吗?”我说完指了指她面前的那碗面。

“不吃了,看到你的样子我顿时没了胃口。”蜂鸟说完将头撇向了一边。

我听她说完不屑一笑,“那你就别吃了,我吃!”说完我把她面前的那碗面条抢了过来开始猛吃。

蜂鸟没有再开口,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顾不上她此刻的想法。食物下肚,那种从胃底开始发烫的舒适感几乎让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一碗面条加两个包子很快见了底。我抹了抹嘴边的汤汁,意犹未尽地咂摸了一下。

“饱了?”蜂鸟冷声问道。

“嗯。”我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再来一根烟就更好了。”

蜂鸟没有搭理我,只是自顾自的来到前台结账。我这边也没有闲着,而是开始在身上开始摸索起来,果然在我裤子里的另一个小口袋找到了2张100元的钞票。

蜂鸟付完钱,一回头,发现我刚才坐的位置已经空了。她脸色倏地一沉,护目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狭小的早餐店,哪里还有我的影子?只有那个空碗和捏变形的包子包装袋留在桌上。

“该死!”她低咒一声,立刻转身冲出店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视线焦急地四处搜寻。炬光城很大,蜂鸟知道如果要是让我跑掉了就很难在找到了。

很快,她听到了对面街角传来的争执声。猛地扭头,只见我正站在一个小卖部的窗口前,情绪激动地比划着什么。

“……200?你怎么不去抢?!”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和虚弱有些变调,手里紧紧捏着一包最便宜的香烟,“这破烟才6块!”

小卖部老板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用指关节敲了敲旁边一块手写的牌子:【所有商品,随行就市,概不议价。】“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期了,爱买买,不买滚。就这个价。”

“你他妈……”我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把那个牌子砸他脸上。但腹部的隐痛和周围投来的目光让我勉强压住了火气。这要是在外边老子肯定打残他,然后抢了他的东西。我死死捏着手里那两张皱巴巴的钞票,指尖都捏白了。最终,极度不甘地、几乎是摔一样地把钱拍在窗口台面上,咬牙切齿:“……行!算你狠!”

老板慢悠悠地收起钱,不准备搭理我。“他妈的!”我一把抓过那包烟,眼疾手快地又从窗口旁的廉价打火机筐里摸了一个最次的塑料打火机,狠狠瞪了老板一眼,转身就想走。

一回头,正对上蜂鸟几乎喷火的目光。

她就站在我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抱着双臂,战术背心下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虽然戴着护目镜看不清眼神,但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口,足以说明她此刻的怒火已经到了临界点。

我心头一虚,下意识地把烟和打火机往身后藏了藏。

蜂鸟没说话,只是迈步上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她猛地将我从小卖部门口拽开,拖到旁边一条人稍少的巷口。

“我……我就买包烟……”我试图解释,手腕被她攥得生疼。

蜂鸟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极力在压制着当场动手的冲动。她猛地凑近,压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警告:“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给、我、惹、事?”

她每个字都咬得极重,热气喷在我脸上,却让我感到一阵寒意。“我…我没啊…”

“在这里,我不想动手打你。”她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声音嘶哑,“但你最好立刻、马上,给我安分点。否则…”

说完,她猛地松开我的手,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她不再看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至极的命令:“再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我揉着发痛的手腕,跟在她身后,穿过几条逐渐安静的街道。最终,我们停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前。楼体灰扑扑的,但窗户大多完整,阳台上晾晒着衣物,透着一丝生活的气息。

蜂鸟沉默地打开单元门,走上7楼。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淡淡洗衣粉清香和一丝食物余味的、属于“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跟着她走进去。屋子不大,标准的兩室一厅格局,陈设简单,却被收拾得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地面干净,所有物品都归置得井井有条,沙发上铺着素色的盖布,靠垫摆放得规整。但在这份整洁之下,无处不透露着生活,尤其是一个孩子生活过的痕迹。

门口放着一双小小的、有些旧但刷得很干净的儿童运动鞋。客厅的角落堆着几本彩色的图画书和一个装着积木的篮子,篮子边缘还露出一只毛绒兔子的长耳朵。餐桌的一角贴着几张歪歪扭扭的卡通贴纸,椅子上还垫着明显是给孩子加高用的坐垫。

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大多是一个小女孩的单人照,笑容灿烂,眼睛和蜂鸟很像,金色的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只有一张很小的合影,是蜂鸟和女儿的,蜂鸟穿着便服,没有戴护目镜,嘴角带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柔软。屋子里很安静,显然,她女儿此刻并不在家。

蜂鸟反手关上门,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她动作熟练地将腰后的手枪拔出,退出弹匣,检查了一下枪膛,然后将其和几个备用弹匣一起,放进鞋柜上方一个加了简易锁的金属盒里。接着是那柄鹰爪刀,也被她仔细地擦拭了一下,放入盒中。“咔哒”一声,她锁上了盒子。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才稍稍松懈下那始终紧绷的肩线,但依旧没有看我,只是指了指客厅里那张看起来硬邦邦的木椅子,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你,坐那儿。不准乱动,不准乱看。”

随后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放在了衣架上,露出了她里边的战术背心,很难想象就这身材…怎么看都不像生过小孩的人。随后则走到厨房的水龙头旁,接了一杯水,仰头喝下。侧影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也更清晰地表露出一种属于常人的疲惫。她放下水杯,目光扫过整洁却冷清的客厅,最终落在那张小小的合影上,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和柔软,但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冷冽。

她转过身,背靠着厨房的操作台,终于正面看向我,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处置我这件被意外带回家的、麻烦的“物品”。

房间里的寂静沉甸甸地压下来,只有冰箱压缩机启动时发出的轻微嗡鸣。我坐在硬木椅子上,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空间里属于蜂鸟的每一寸气息,以及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女孩留下的活泼印记,这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窒息的氛围。

“我能抽根烟吗?”

“不能!”她这句话是在我刚说完立马脱口而出的。我沉思了良久,里屋卧室是她孩子的,另一个是她的,那我在哪睡?

“一会天黑了我在哪睡啊?你去里屋我去另一个吧。”我看向她一脸认真。

“不行!你去睡地板。”蜂鸟说完用手在空中朝着客厅地面上的方向指了一下。我听她说完不由得一愣,“不是?有空房间你不让我睡,让我睡地板?你怎么不直接让我去厕所睡呢?”

“好。”蜂鸟说完又用手朝着厕所的方向指了一下。

我听她说完瞬间懵逼,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干脆的同意,“你…你这是同意了?”

“对,反正你现在也没地方可以睡。”说完她还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真草了!”我都被逗笑了,让哥们去厕所睡真逆天!

“我睡厕所,那你要是上厕所怎么办?让哥们看着你上厕所入睡吗?”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要不你也去厕所吧,你睡里边,我去外边,咱们两个一起睡厕所吧!”我一脸认真。

蜂鸟听完气得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就要打我,我赶紧双手抱头,防止爆头。

“冷静!冷静!我去地板睡!一会天黑了之后再说。”我说完一脸惊恐。“我草了,你要是在敢动手打我!我就立马顺着窗户跳下去!”说完我又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只见她的脸色逐渐转冷。

蜂鸟听完我说完气得把手中矿泉水瓶狠狠一丢,显然她此刻已经被我气得不轻。

“滚!”蜂鸟说完把头扭向一边不再搭理我。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树上时不时的传来小鸟的叫声……

过了半晌,蜂鸟的再次把头转向我,她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我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渍的衣裤,最终落在我汗湿后黏结成缕的头发上。她的眉头越皱越紧,鼻翼微微翕动,显然是被我身上散发出的混合了血腥、汗臭和尘土的味道熏到了。那表情,活像是看到什么腐烂变质的垃圾。

“你……”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伸手指向卫生间的方向,“现在,立刻,去把你身上这层泥壳和臭味给我洗干净!还有你脱下来的所有衣服、裤子——”她顿了顿,视线扫过我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裤腰,补充道,“包括里面穿的,全部、彻底、用手洗干净!不准有一处遗漏!”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卫生间,那台比较新的洗衣机明明就安静地摆在角落。我忍不住嘟囔:“有洗衣机干嘛不用?手洗多麻烦……”

“不准用洗衣机!”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骤然拔高,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莫名的焦躁,“那是我和圆愿洗衣服用的!你……你那身东西有多脏你自己不知道吗?碰过了还怎么用?手洗!必须手洗!洗到没有一点污渍为止!”

她的语气强硬,甚至有些过度反应,仿佛我提议用洗衣机是什么大逆不道、玷污圣洁的罪行。那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分明是连我这个人,连同我穿过的一切,都视作需要彻底隔离的污染源。

我被她这毫不掩饰的鄙夷刺得心头火起,却又无力反驳。我之前穿的外套早就丢哪都忘了,现在就剩下了黑色的体恤衫和黑色工装裤,体恤衫还好,这工装裤的材质很硬,现在让哥们彻底用手洗干净,那哥们不就炸了吗?看着自己这一身狼藉,确实也没底气要求什么。最终,我只得认命地垮下肩膀,低声骂了句“草……”,悻悻地拖着依旧酸痛的身体,磨磨蹭蹭地朝卫生间走去。

经过她身边时,我几乎能感觉到她刻意向后避让了一下,仿佛靠近我都会被传染什么病菌。

走进相对宽敞的卫生间,关上门,我对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面色苍白的自己扯了扯嘴角。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下,我掬起一捧扑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那点屈辱的火苗,却只觉得更加憋闷。

门外,传来蜂鸟冷硬的、不带丝毫通融余地的声音:“肥皂和刷子在架子上。洗干净点,我会检查。要是敢敷衍了事……”后半句威胁虽未说出口,但那冰冷的语调已足够清晰。

我看着镜中自己苦笑了一下,认命地开始脱掉那身几乎能立起来的“战袍”,准备进行这项艰巨的、被人极度嫌弃的清洁任务。

没过一会,卫生间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

“这里有四个手巾,我用哪个?”我对着外边的蜂鸟询问着,万一用错估计又是少不了一顿毒打。

我这边对着门外喊完,水声淅沥中,能听到外面蜂鸟似乎顿了一下。短暂的沉默里,只有水流冲击瓷砖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在犹豫。

过了几秒,她的声音才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生硬的平静,语速比平时慢半拍,像是在权衡措辞:“……门口……门背后挂着的架子上,有一条灰色的,你用那个。”

灰色的?我关掉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疑惑地看向门后。那里确实孤零零地挂着一条灰色毛巾,材质看起来是普通的棉质,但颜色比其他几条鲜艳干净的毛巾要陈旧不少,边角甚至有些微微起毛,款式也明显不同,显得格格不入。

为什么这条不跟其他毛巾放在一起?我心里泛起嘀咕。迟疑地取下那条灰毛巾,下意识地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预想中的霉味或汗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被阳光晒过后又放置许久的干净布料的味道,甚至还残留一丝极微弱的、类似消毒皂的气息。

看来是干净的。我稍稍放下心,虽然觉得有点怪,但还是开始擦拭身上的水珠。毛巾吸水性一般,触感有点硬,不如想象中柔软。我胡乱地擦着头发、脖颈、胸膛、手臂……冰凉的水汽被拭去,皮肤渐渐回暖。

直到我擦完身上,最后拿起毛巾准备擦脸的那一刻,某种莫名的不安感又冒了出来。我停住动作,忍不住又对着门外问了一句,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喂,这毛巾……为什么单独挂这儿啊?怎么不和其他的放在一起啊?”

门外,蜂鸟的沉默比刚才更久。我几乎能想象出她靠在墙边,眉头微蹙的样子。水流声早已停止,卫生间里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她的声音传了进来,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或者说是一种做了决定后的破罐破摔?

“那是……”她顿了一下,像是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我擦脚的。”

“擦……擦什么的?!”我猛地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捏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那粗糙的布料瞬间变得滚烫而刺手。

“擦脚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似乎被我的反应激得有些不耐烦,但仔细听,那不耐烦底下藏着一丝极细微的底气不足,“怎么了?洗干净了的!还特意用消毒皂搓过!总比你那一身泥和血污强!其他毛巾是圆愿和我的,你想都别想!”

我低头看着手里这条刚刚亲密接触了我全身的灰色毛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它擦过我脖子、胸口的感觉瞬间变得清晰无比,甚至带上了某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

……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我举着毛巾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皮肤甚至还残留着那粗粝布料摩擦过的触感。擦……脚的?

这两个字像两颗生锈的钉子,狠狠戳进我的耳膜,然后瞬间引爆了所有神经!

“我——操——你——马——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最终彻底爆发的怒吼猛地从卫生间炸开,几乎震得门板都在嗡嗡作响!我像被滚油泼了一样,猛地将手里那条深蓝色的毛巾狠狠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发疯似的用光脚狠狠踩了几脚!

“我操!!!”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被戏弄、被羞辱的怒火“轰”地一下直冲头顶,我气得差点把毛巾直接砸在门上!“你他妈故意的吧?!拿你擦脚布给我擦脸?!你还是个人?!你他妈膈应谁呢?!”

我气得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来回走了两步,胸口剧烈起伏,感觉刚才洗干净的身体又冒出一层腻汗,恨不得立刻再冲一次水。

门外的蜂鸟似乎被我的暴怒噎了一下,但随即,她的声音也带上了火气,却不再是单纯的不耐烦,反而透出一种被误解后的、烦躁的辩解,语速快而急促:“吼什么吼!不然你用哪条?!用圆愿印着小兔子的?还是用我那条新的?!让你碰一下我都觉得脏!”

她的音调越来越高,像是在极力说服我,也像是在说服自己:“那条是旧的!但我洗干净消毒过了!只是偶尔用来擦脚!比你身上原来的味道干净一万倍!要不是……要不是看在你……”她的话到这里卡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只是硬邦邦地、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语气总结道:“……少废话!用了又不会死!赶紧擦干滚出来!别磨蹭!”

我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哑口无言。妈的。这他妈比故意羞辱还让人憋屈!我恶狠狠地盯着那条毛巾,最后几乎是用一种自暴自弃的力气,胡乱地擦了擦脸和头发,然后嫌弃地把它甩回架子上,仿佛多拿一秒都烫手。

“好好好…立马滚出来是吧…我他妈直接…”我说完立马大门从卫生间里边跳了出来,对,没错,就是跳出来的,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拧开卫生间的门锁,带着一种破罐破摔、同归于尽的悲壮感,赤条条地纵身跳了出去!

“哈啊——燃烧吧!我最后的青春!!!”

我双脚重重砸在客厅地板上,同时身体夸张地后仰,双臂肌肉紧绷(虽然并没多少),曲肘握拳摆在身体两侧,模仿着记忆里超级赛亚人爆气的经典姿势,腹部还用力收紧,试图凹出点根本不存在的线条。水珠顺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体四处飞溅,在地板上留下几摊明显的水迹。

蜂鸟正背对着我,似乎在整理鞋柜上的什么东西。我这惊天动地的一跃外加那声中二病十足的怒吼,把她惊得浑身猛地一颤,手里的一个弹匣“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猝然回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

她的视线先是茫然地扫过我一丝不挂、还摆着奇葩造型的身体,瞳孔骤然收缩!护目镜后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嘴巴微微张开,那瞬间的表情完全是空白和极致的惊愕。

但下一秒,空白被无法形容的暴怒彻底吞噬!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涨红,一直红到耳根,额角甚至能看到突突直跳的青筋!

“你——找——死——!!!”

一声比我的怒吼还要恐怖十倍的尖啸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几乎掀翻屋顶!她甚至忘了去捡掉落的弹匣,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右手下意识就往腰后摸去——虽然那里现在空无一物(枪和刀都锁起来了),但那股杀气已经凝成了实质!

我在她那声“死”字刚出口的瞬间,所有的勇气和中二魂瞬间蒸发,只剩下最本能的求生欲!我怪叫一声,以这辈子最快的反应速度,像泥鳅一样猛地转身,“嗖”地缩回卫生间,“砰”地一声狠狠摔上门,手指哆嗦着但异常迅捷地“咔哒”一声把内锁拧死!

几乎就在门锁合上的同一瞬间!

“咚!!!”

一声沉重无比的撞击猛砸在单薄的卫生间门板上,整个门框都跟着剧烈一震!显然是蜂鸟一脚狠狠踹在了门上!

“滚出来!我现在就宰了你!!!”她咆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震得我耳膜发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狂暴的杀意。

“不开!打死也不开!有本事你把这门拆了!”我背死死顶着门板,心脏砰砰狂跳,声音都吓得变了调,但嘴上还在硬撑,“谁让你先用擦脚布恶心我的!扯平了!扯平了!”

门外暂时没了踹门的动静,但那种冰冷的、几乎要渗入门板的杀气却更加浓烈。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极度愤怒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正在酝酿着更可怕的爆发。

我光着身子,顶着门,吓得瑟瑟发抖,内心一片哀嚎:玩脱了……这下真他妈死定了……

短暂的平静过后,蜂鸟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极度克制的冷酷和一种被彻底冒犯后的羞辱感:“……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来。我保证,只打断你的腿。你只要敢出洋相一下,我不但要打断你的腿,还要割了你的……”

她话未说完,“喀喇”一声,门锁突然自动解锁了,只见我探出半个脑袋,一脸惊恐的看向蜂鸟。

“姐姐,我衣服洗完没有可以穿的啊。”

“………………”蜂鸟盯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说不上来。

空气里凝固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几秒,她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如同冰粒般带着凛冽寒意。

“我给你找…”

说完她转身朝客厅角落的衣柜走去,只见她拿出一个女士的工装裤还有一个白色的半截袖(是她自己的衣服)扔到了床上,蜂鸟做完这些则走进了圆愿的房间。

我见状赶紧走出来,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白色的女士半截袖。布料柔软,带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一丝属于蜂鸟本身的、极淡的气息。尽管蜂鸟身高很高,但终归是女人,和男人不同,我虽然瘦一些,身高也比蜂鸟高很多,但是骨架大。肩线紧紧勒着我的三角肌,下摆短得勉强盖过腰带,只要我稍一抬手,腰腹就会暴露无遗。

更难受的是那条女士工装裤。面料硬挺,剪裁完全不同,我费力地提上腰,胯部和裤裆被勒得紧紧的,行动极其别扭。我别扭地扭动着,试图调整到一个不那么紧绷的姿势,嘴里忍不住抱怨:“这…这裤子也太卡裆了吧?勒得慌…还有这衣服,也太短了……”

我别扭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找到一种相对舒适的姿态。抬起胳膊想挠挠头,腋下顿时一阵凉飕飕——半截袖的袖口因为我的动作猛地缩上去,浓密的腋毛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不是姐们?你来看看这对吗?毛都露出来了。”随后我又抱怨道:“我真求你了,你放我走吧!你对我进行肉体攻击和精神攻击就算了,现在还对我进行精神折磨,我要绷不住了…”

蜂鸟手里还攥着那条毛巾,原本紧绷着脸,怒气未消。看到我这副窘迫又滑稽的模样,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迅速掠过她的眼底,但那笑意还没来得及成型,就立刻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了。

她的目光在我过短的袖口、紧绷的裤裆和别扭的站姿上扫过,那眼神里的锐利和杀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心酸。她不知道我对她究竟算什么,却看到了某种让她感到无力又悲哀的现实。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将手中的毛巾挂回原处,然后转过身,走到客厅窗边,背对着我,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她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先前那股誓要打断我腿的凶狠气势消失无踪,只剩疲惫不堪的背影。

蜂鸟深吸一口气,肩膀微微起伏,似乎想将满腹的烦躁和无奈压下,再转身对我下达最后通牒或是某个折中的安排。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框,窗外最后的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疲惫的金边。

就在她即将转过身,嘴唇微启的刹那——

“嘶啦——!”

又是一声极其清晰、甚至比刚才更刺耳的布料撕裂声,猛地炸响在骤然安静的客厅里!

我整个人还维持着那个试图缓解裤裆压力的别扭深蹲姿势,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股凉意瞬间从大腿根部蔓延到全身。我猛地低头,瞳孔地震——

只见那条本就承受了它这个尺码不该承受之压力的女士工装裤,裆部的裂缝从前到后彻底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边缘参差不齐的线头狰狞地外翻着,几乎将我从肚脐眼到后腰的布料一分为二!这下,连我那条勉强遮羞的、洗得发白的底裤都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看到底裤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的表情从试图解释的窘迫,瞬间切换成极致的惊恐和荒谬,嘴巴张成一个完美的“O”型,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一只被雷劈中后又扔进冰窟的蛤蟆。“啊这…”

蜂鸟彻底转过身来了。

她的视线,精准地、无可避免地,落在了那片豁然开朗、凉风飕飕的“灾难现场”。

她脸上那刚刚酝酿起的、混合着疲惫和妥协的复杂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冰封、碎裂,然后被一种核爆级别的羞愤和暴怒彻底吞噬!她的脸颊先是煞白,随即猛地充血涨红,一路红到脖颈,连耳朵尖都透出骇人的红色。额角青筋暴起,突突直跳,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我——真——是——受——够——了!!!”

这一次,她没有咆哮,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哑、低沉,却带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恐怖的杀意和毁灭欲!她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身体就像一枚被点燃的炮弹,猛地朝我冲了过来!

我“嗷”一嗓子,想后退,但彻底开裂的裤子严重限制了我的行动,刚一直起身,就感觉下身一凉,动作一滞——

下一秒,天旋地转!我再次被她狠狠扑倒在地,后脑勺“咚”一声磕在地板上,眼前金星乱冒。蜂鸟毫不客气地跨坐上来,膝盖死死压住我的小腹,体重和愤怒带来的力量让我瞬间窒息。

这一次,她的拳头不再是羞辱性的挥打,而是裹挟着真正劲风的、瞄准我头脸和胸口的猛击!每一拳都结结实实,带着要把我骨头砸碎的狠厉!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一拳砸在我慌忙抬起格挡的小臂上,痛得我龇牙咧嘴。 “我的东西!我的家!全被你毁了!!” 又一拳擦着我的颧骨过去,火辣辣的疼。 “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啊!!”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焚毁。

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拼命蜷缩起来,用两条早已淤青的手臂死死护住头脸,在她暴风骤雨般的捶打下苦苦支撑,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别打了…!要死了…真会死人的!裤子…裤子质量太差了啊!”我鬼哭狼嚎地求饶,但声音被她的拳头和怒骂淹没。

实在受不了这单方面的毒打,我瞅准她一个挥拳的间隙,猛地伸出双手,不是格挡,而是精准地抓住了她再次挥来的手腕!

她猛地一愣,似乎没料到我还敢反抗,更加用力地想要挣脱。但我求生欲爆发,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两人瞬间陷入一场力量的角力。她的手指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用力到骨节发白,试图挣脱我的钳制。而我则拼尽全力,手指像铁箍一样扣住她,防止那可怕的拳头再次落下。

在激烈的挣扎和对抗中,我们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紧紧交缠、扣住——竟然变成了一个十指紧紧相扣的诡异姿势!

她猛地僵住了。

这个过于亲密又极其不合时宜的姿势,仿佛一盆冰水混合着汽油浇在她燃烧的怒火上。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們紧紧交扣的双手,又猛地抬头瞪向我,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还混杂了一种被严重冒犯和亵渎的极致羞愤。

“松手!”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恐怖,试图甩开,但我求生欲之下力气大得惊人,一时竟没能挣脱。

“你冷静啊!大姐你冷静啊!”我也急了,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

我们就这样以一个极其扭曲和尴尬的姿势僵持在地板上——她骑在我身上,我躺着,我们两人的手十指紧扣,举在半空中,像是某种怪异仪式的定格。她气得浑身发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看就要彻底爆发——

“咔哒。”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响。

这个声音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让蜂鸟所有动作和愤怒瞬间冻结。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是渡鸦,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一步踏了进来。她似乎是来送报告书的,脸上还带着惯常的冷静表情。

然后,她看到了客厅里的景象。

她整个人瞬间定格在门口,迈进来的一只脚悬在半空。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现场:蜂鸟跨坐在我身上,两人衣衫不整(尤其是我,裤子裂开一个大口子),蜂鸟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头发凌乱,而我一脸惊恐狼狈,最关键的是——他们两人的手,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十指紧紧相扣,举在空中……

渡鸦队长那万年不变的冷静表情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那是极致的错愕和……某种迅速的、可能是基于丰富人生经验得出的、更加离谱的错误判断。

她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尤其是那十指相扣的手和我裂开的裤裆上,微妙地停顿了更长一点的零点五秒。

随即,她脸上的所有表情迅速收敛,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甚至带着一种过于刻意的平静和……了然?她非常自然地向后退了半步,重新退回到门框之外,同时伸手握住门把。

“打扰了。”

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不小心撞见了别人在进行某种特殊的情趣互动。

“砰。”

门被轻轻地、迅速地、并且非常体贴地从外面关上了。

客厅内,死一样的寂静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激烈对抗和喘息。

蜂鸟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我们俩还紧紧扣在一起的手,又缓缓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我也停止了挣扎,呆呆地看着门的方向。

“啊!!!!真是气死我了!!!!”

下一秒,蜂鸟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甩开我的手,触电般从我身上弹了起来,连退好几步,直到后背撞到墙壁才停下。她的脸颊红得几乎滴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滔天的怒火以及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社会性死亡的巨大窘迫和羞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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