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承受不起”像是一道清晰的界限,划在了我和冰室雪奈之间,也暂时冻结了教室里的窃窃私语。
整个上午,二年B班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低气压。雨宫汐没有再抬头,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维持着那个低垂着头、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壳里的姿势。而我,则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同情、审视,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冰室雪奈那边,暂时没有了新的动作。那个被派来的学生会干事没有再出现,也没有新的“赔礼”被送来。但这短暂的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让人心头惴惴不安。
午休铃声响起,打破了教室里凝固的空气。同学们纷纷拿出便当,或结伴前往食堂。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自己那份略显朴素的便当,却没有丝毫食欲。
汐也默默拿出了她的便当盒,是一个印着可爱小狗图案的粉色盒子。她打开盖子,却没有动筷子,只是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里面的米饭和玉子烧。
我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期待我去道歉?期待汐会原谅我?或者,只是期待下一场好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教室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不是学生会干事。
是冰室雪奈本人。
她依旧穿着笔挺的校服,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神情淡漠,仿佛早上那场风波与她毫无关系。她的出现,像是一块投入平静(至少表面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雨宫汐,而是径直走向了讲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午休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她想干什么?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攥紧了我的心脏。汐也停下了拨弄饭菜的动作,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讲台,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和戒备。
冰室雪奈在讲台上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的便携式蓝牙音箱。
“打扰各位午休了。”她的声音透过讲台上的麦克风传来,清晰而冰冷,不带任何感**彩,“有一件事,需要在此澄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澄清?误会?
全班同学,包括我在内,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冰室雪奈的指尖在音箱上轻轻一按。
然后,一段熟悉的、带着紧张和磕绊的男声,从音箱里清晰地流淌出来,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
“请!请和我交往!”
……
是我的声音。
是昨天在天台上,我对着她说出那句告白的声音!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她竟然录音了?!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那段简短的录音在空气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上,也扇在……雨宫汐的脸上。
我能感觉到斜后方,汐的呼吸骤然停止,随即变得急促而粗重。
冰室雪奈按停了录音,将那短短几秒钟的、充满耻辱的告白,定格在了所有人的耳膜和脑海里。
她抬起那双琉璃色的眼眸,这一次,终于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和一种……宣示主权般的冰冷笃定。
“这段录音,”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可以证明,那天天台上的告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非如某些人所言,是什么‘无聊的把戏’或者‘交易’。”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脸色煞白、浑身僵硬的雨宫汐,然后重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我,冰室雪奈,接受了胧月悠同学的告白。这是事实。”
她顿了顿,仿佛在给所有人消化这段信息的时间,然后,用那种宣告般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从那天开始,胧月悠,就是我的人。”
“任何试图干扰、或者否定这一事实的行为……”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教室,让温度骤降。
“……都是在与我为敌。”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拿起那个小小的音箱,如同来时一样,迈着从容而冰冷的步伐,走下了讲台,离开了二年B班的教室。
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个被彻底引爆的、无声的修罗场。
全班同学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我和雨宫汐身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只有那句“就是我的人”和那段该死的录音在疯狂盘旋。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汐的表情。
“哐当——!”
身后传来椅子被猛地撞开的声音,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我猛地回头。
只看到雨宫汐捂着嘴,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彻底的绝望、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痛苦。
她再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用那种心碎欲绝的眼神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像逃离瘟疫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教室。
“汐——!”
我下意识地想要追出去。
但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冰室雪奈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将所谓的“事实”公之于众,用那段录音,彻底堵死了我所有的退路,也彻底……斩断了我和汐之间,最后一丝挽回的可能。
她不是在澄清。
她是在宣战。
用我的声音,作为她最有力的武器。
而我,胧月悠,站在教室中央,感受着周围或同情、或鄙夷、或看戏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我输了。
从踏上天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输掉了所有。
输掉了平静的生活,输掉了青梅竹马的信任,也输掉了……在这场由冰室雪奈主导的战争中,最后一点反抗的余地。
战争似乎就结束了。
但是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最惨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