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向学生会室的脚步,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像在敲打战鼓。胸腔里奔涌的不再是恐惧,而是被压抑太久后喷薄而出的愤怒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走廊里的学生看见我阴沉的脸色和笔直的路线,纷纷避让,脸上写满惊疑。
我没有敲门。
直接拧动门把,猛地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打破了学生会室惯有的寂静。
冰室雪奈坐在会长办公桌后,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旁边站着宫崎书记和两名干事。我的闯入让干事吓了一跳,宫崎皱起眉,唯有冰室雪奈连眼皮都没抬,仿佛我的出现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她这种彻头彻尾的漠视,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我怒火中烧。
"冰室雪奈!"我站在办公室中央,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缓缓抬头,琉璃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甚至微微偏头,像是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有事?"声音清冷,听不出丝毫情绪。
这种极致的冷静像汽油泼洒在我心头的火焰上。
"调班是怎么回事?"我死死盯着她,"你把汐调走,是什么意思?"
宫崎书记上前一步,却被冰室雪奈一个眼神制止。她放下平板,双手交叉放在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不像面对质问,更像在进行一场预料中的质询。
"正常的教学资源调整。"她语气公式化,"学生会协助教务处进行优化分配,确保每个学生都能在最适合的环境中学习。有什么问题吗,胧月同学?"
"最适合的环境?"我几乎气笑,向前逼近一步,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上,"把她从熟悉的班级调到陌生环境,孤立她,这就是你所谓的'最适合'?你分明是在针对她!因为我的'选择'!"
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指控。
冰室雪奈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她静静地看着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我眼中燃烧的火焰。
"你的选择,与我无关。"她缓缓开口,声音像冰粒滚动,"学生会的职责是维护校园秩序和资源公平。雨宫同学的调动,符合程序。"
"程序?"我猛地直起身,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收起你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你我就是个只会用下作手段、躲在权力后面玩弄别人的冷血怪物!"
"胧月悠!"宫崎书记厉声喝道。
两名干事惊呆了,大气不敢出。
学生会室的空气仿佛被我的怒吼冻结。
冰室雪奈终于有了反应。
不是愤怒,不是震惊。
她冰封般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近乎扭曲的弧度。那不是笑容,而是混合着冰冷嘲弄和更深沉情绪的波动。她的眼神不再平静,琉璃色深处仿佛有黑色漩涡在凝聚,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专注锁定我。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起身。
动作优雅,却带着山岳倾塌前的压迫感。
我们隔着办公桌对峙。她比我稍矮,但那股自上而下、冰冷庞大的气场却仿佛能将我碾碎。
"怪物?"她轻声重复,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钻入骨髓的寒意,"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存在。"
她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我的脸,仿佛要剥开皮肉,看清内里胆敢反抗她的心脏。
"那么,身为'怪物'的我,"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致命而冰冷的玩味,"是不是应该做一些更符合你期待的事情?"
她话音刚落,宫崎书记像是接收到指令,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面无表情地递到我面前。
——《关于胧月悠同学违反校规及不实言论的初步处理意见》。
上面罗列着莫须有的"罪状",最后一行清晰地写着:建议予以退学处分,提请校务会议审议。
退学...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前一黑。
她不仅要分开我和汐,是要彻底毁了我!将我连根拔起,从她的世界里清除!
我猛地抬头看向冰室雪奈。她站在那里,背光的身影如同暗夜修罗,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人类情感,只有一片纯粹而令人绝望的黑暗。
她看着我脸上的震惊和愤怒,嘴角那丝扭曲的弧度似乎加深了。
"看来,'游戏'的规则,"她用宣告最终判决般的冰冷语调说,"需要重新制定了。"
"而你,胧月悠,"
"已经没有资格再做'玩家'了。"
冰冷的绝望如潮水淹没我的脚踝。我看着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处理意见",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如恶魔的少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我招惹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她不是开玩笑。
她是真的会毁了我。
但是...
我紧紧攥拳,指甲深陷掌心,刺痛让我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如果我在这里屈服,汐怎么办?我刚找回的勇气和希望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在冰冷绝望深处,一股更加疯狂、不顾一切的火焰猛地窜起。
我抬起头,迎上她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眸,脸上露出近乎惨烈却决绝的笑容。
"冰室雪奈,"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你想玩,是吗?"
"好。"
"我奉陪到底。"
说完,我没有再看那份退学建议,也没有再看她一眼,猛地转身,在宫崎和干事们惊愕的目光中,大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片冰冷黑暗。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她之间,再无转圜余地。
战争,全面爆发。
而我,已无路可退。
冲出学生会室,后背抵在冰凉墙壁上,我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恐惧,是被逼到悬崖边肾上腺素狂飙的剧烈反应。胸腔里像揣着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热感。
退学...
她真的敢!真的做得出来!
那份"处理意见"像鬼魅在眼前晃动。我知道,以冰室雪奈的手段和影响力,这绝不仅是恐吓。她有能力,也有决心将我逐出校园,如同抹去一粒碍眼的尘埃。
怎么办?
反抗?我拿什么反抗?她背后是庞大的学生会,根深蒂固的家族势力,精密冷酷的关系网。而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一个在她看来不识抬举的"玩具"。
屈服?回去求她?跪下来祈求放过,然后像被驯服的狗一样回到那个虚假的"男朋友"位置,眼睁睁看着汐被伤害,看着自己沉沦进麻木的深渊?
不!绝不!
我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更深地陷进皮肉,尖锐的疼痛让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我不能输!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汐!为了那个在夕阳下鼓起勇气告白、将最纯粹真心交给我的女孩!如果我倒下,她怎么办?
一股混杂愤怒、不甘和强烈保护欲的力量从四肢百骸汇聚,压下了身体的颤抖。我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带来近乎自虐的清醒。
我不能坐以待毙。
拿出手机,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拨通高崎健太的电话。
"喂?悠?你没事吧?我刚才听说..."电话那头传来健太焦急的声音。
"健太,"我打断他,声音异常冷静,"帮我个忙。动用你所有人脉,打听冰室雪奈的弱点,任何方面的都可以。或者她过去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悠,你...你想硬碰硬?太危险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看着走廊尽头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要把我逼上绝路。要么她毁了我,要么...我找到她的破绽。"
"...我明白了。"健太声音严肃起来,"等我消息。你自己小心。"
挂断电话,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让翻腾的情绪平复。然后转身,没有回教室,而是走向教师办公室。
不能只依赖健太。我需要更多信息,了解学校处理这类事件的流程,知道我有没有程序上的机会可以争取。
找到班主任,他看见我,脸上露出复杂为难的神色。
"胧月同学,关于那个处分建议..."
"老师,"我直视着他,"我想知道校务会议审议这类事情的流程是怎样的?学生有没有申诉的权利?需要准备哪些材料?"
班主任愣住了,没料到我如此冷静地追问程序细节。他推推眼镜,眼神闪烁:"这个...流程很严格。通常由学生会提交报告,教务处初审,然后上报校务会...学生有申诉权,但是..."他欲言又止,显然不看好我的前景。
"我需要详细的流程说明和申诉表格。"我坚持,语气不容置疑,"另外,关于指控我'违反校规'和'散布不实言论'的具体证据是什么?我有权知情并对质。"
班主任被我的气势慑住,支吾着答应会帮我问问。
我知道这可能徒劳,冰室雪奈既然出手,必然做好完全准备,不会留下明显程序漏洞。但我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可能。哪怕只是拖延时间,哪怕只是给她制造一点微不足道的麻烦。
走出教师办公室,午休铃声响起。我立刻朝C班跑去。
汐独自坐在角落座位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她的新同学们似乎还不太熟悉,或因早上风波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她像被孤立的小岛,周围是冷漠的海水。
"汐。"我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道。
她猛地抬头,看到是我,通红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泪水,又被强行忍住。"小悠...他们、他们说你..."
"别听他们胡说。"我蹲下身与她平视,握住她冰凉的手,努力让声音平稳有力,"没事的,相信我。我不会让她得逞。"
"可是...退学..."声音带着哭腔,充满恐惧。
"不会的。"我看着她,眼神坚定,"我绝不会离开你。也绝不会让她伤害你。"
我拿出路上买的热牛奶和三明治塞到她手里。"先吃点东西。下午好好上课,别想太多。一切交给我。"
她看着我,眼泪终于掉下,但不再是纯粹绝望,多了一丝依赖和信任。她用力点头,接过食物,小声说:"...你要小心。"
"嗯。"
安抚好汐,我独自走到教学楼天台。这里是我们一切开始的地方,如今,也成了我思考如何终结这一切的战场。
寒风凛冽,吹得我校服外套猎猎作响。我俯瞰下方熙攘校园,那些忙碌嬉笑的身影此刻离我如此遥远。
冰室雪奈...
你视我为玩物,视我的反抗为不自量力的挑衅。
你动用权力,想要碾碎我,夺走我珍视的一切。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证明你的绝对掌控?
你错了。
你彻底激怒了一头原本只想安静离开的困兽。
从现在起,我不再是被动承受的胧月悠。
我要反击。
哪怕螳臂当车,哪怕头破血流。
我要撕开你冰冷完美的面具,看看下面隐藏着怎样的真实!
我要让你知道,被你视为蝼蚁的人,被逼到绝境时,也能爆发出足以撼动你根基的力量!
战争,已经升级。
而这一次,我将不再退缩。
直到一方,彻底倒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