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黑色的披风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包裹,唯一能见的只有透过眼前黑纱的狭小视野。
打扮成这副样子前完全没有照过镜子,恐怕现在的我在别人眼中就像是个乌漆嘛黑,会行走的粽子。
不过这样的粽子并不只有我一个。
在我的身前大约两三步远处,有着一位同样披着漆黑斗篷,腰间还挂着两把短刀的怪咖。
她是我现在名义上的主人——贝希摩斯。
“你在发什么呆啊?跟紧我啦你这笨蛋奴隶!”
似乎是对我的速度感到不满,贝希摩斯转过身将身体压在我的肩膀上。
刻意着压低音量,她在我的耳边低语。
“对...对不起!”
“哼,再这样的话我就杀了你哦!”
手心处突然感受到不知名的柔软。
是她牵住了我的手。
“跟紧哦...这里的杂人很多,要是你是魔人的事曝光了的话那我可保不住你”
“我是人类啦”
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着,我已经不太敢在她面前再去提及魔人勇者之类的哲学辩证话题。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按照我的知识储备来说,的确危险至极。
光是看上去不好惹的危险人物就很多,就算我们打扮成这副模样在这里也完全没有人在意。
毕竟,这里是黑市。
之所以会来到这种不知所然的地方,做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原因其实很简单。
——我失去了人权,可怜又悲惨地成为了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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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贝希摩斯说出那般的共罪宣言后,我的脑子里完全就是一片乱麻。
暂且不论那个就算是热恋中的情侣也不会随便做出的深吻,我的确能够感触到心脏的悸动。
就好像真的如她所说般,有着未知的肉芽在心肉里扎根。
而且...而且...
——我真的在异世界的最开始就沦为奴隶了。
只要贝希摩斯想的话,我随时都会死。
虽然她说着要带我杀死魔人,但...那真的可信吗?
“干嘛露出那副傻掉的表情还什么都不说,你这样让我有点难堪诶,明明我说出了好像很帅的话,最起码要给点反应吧?”
贝希摩斯耸了耸肩,继续用看傻瓜的扫视着我。
“对...对不起...”
“没错,犯了错就要道歉,很有奴隶的自觉嘛,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好了”
在完成这所谓的主从契约后,她又一屁股坐上了那把长椅。
“听好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奴隶了,所以你已经没有资格对我做的错事指指点点了”
“嗯...”
“不错,就是要这种态度嘛,刚刚还和我狡辩什么魔王勇者,算了,不追究那些了,毕竟我刚刚也对你撒了谎啊”
“啊?”
撒谎?
她撒了什么谎?
咽下因为紧张而生的唾沫,我颤抖着看向她。
“哼,话说在先,就算你很生气也已经没有对我发脾气的资格了,毕竟你只是我的奴隶”
“呃...嗯”
“我刚刚不是说毫无头绪嘛,骗你的哦,其实我相当有思路啊”
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般自豪地笑着,贝希摩斯从上身皮革甲的夹层中拿出一个倒射着光的圆形物体。
我见过那个东西——那是莱亚佩戴在胸前的冒险者勋章。
“那...那不是冒险者勋章嘛?”
“哈?才不是啦!这可是重大的线索!”
纤细又灵活的手指顽皮地把玩着勋章,贝希摩斯单手撑住左脸。
“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勋章啊,在黑市那边的奴隶市场,可是不得了的通行证”
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她又接着开口。
“自由都市的黑市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办一次宴会,奴隶主们会带着最中意的奴隶前往那里,具体的活动每次都不同,只要有这个就能参加...而且,这一次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拿着勋章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而且,最关键的是...”
刻意的拉长着语气,吊着不知所以然的胃口,她以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口。
“【收藏家】,绝对会参加那个宴会”
捏紧着拳头,她似乎已经蓄势待发。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再换到的情报,你干嘛还是这副不知所然的样子?快点给我鼓掌啦!”
她用手背叩了一下我的脑袋,迫于她的淫威,我只好不甘愿地鼓起了掌。
“所以说啊,接下来要做的事,你已经明白了吧?”
“诶?你...你还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吧”
“哎,真是愚笨啊。算了,我就将我的计划赏赐给你好了”
将勋章当做硬币,她将那抛掷上空。
“我要去参加那个宴会,而你要乖乖地跟着我”
勋章“啪”的一下落在她的手心。
她戏谑地扬起嘴角。
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因为...
“毕竟,你已经是我的奴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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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我被她以更衣为名强硬地脱光了衣服。
虽然赤身裸体被人看到让我羞得要命,但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欣赏着我的身体。
“怎么感觉有点小哇?你不会其实是男人吧?”
“身上的伤痕还没好呢,看来不需要我再给你添点新色彩了呢”
而且还做出了这类让人生气的宣言。
总而言之,再换上破破烂烂的布衣,以“保密”为由穿上这身黑纱后,她终于带着我出发。
因为一路上视野都很有限,所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出来,在莫名其妙间就抵达了这所谓的黑市。
“真是恶劣啊,自由都市...说着顺从神的意志创造出让人人都能自由生活的美好天地,到头来黑色产业办的比其他地方还好的多”
牵着我的手,贝希摩斯一边走一边埋怨着这里的黑暗。
的确,即使一路上视觉受阻,可只靠着其他地感官就已经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潮湿又腥臭的腐败气味几乎贯穿始终。
男人的怒吼声。
女人的咒骂声。
少女的哭泣声。
以及婴儿的啼哭声。
由这些象征着绝对恶的声音所组成的交响乐一刻也没停地折磨着我的双耳。
“唔,很漂亮啊,这里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东西啊”
不知为何,贝希摩斯突然在一个货摊前停住了脚步。
我也跟着努力地向外看。
柜台上摆着的玻璃瓶里塞满了一个又一个弹珠,梦幻的与周围格格不入。
“挺懂货的啊,这些可都是新货”
摊主是个肥肥胖胖的男人,他的左脸有着严重的烧伤,右手处更是空无一物。
“虽然说是要献给上面的珍品,不过...稍微卖你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他将玻璃瓶的瓶塞打开。
我和贝希摩斯一同勾着头向瓶内看。
那些弹珠的确很好看,甚至让我回想起了幼时那些为数不多的幸福回忆。
贝希摩斯伸出手给我和她各自拿了一颗。
我试探性地捏着手中的弹珠,没想到意外的柔软,或许是异世界的制作原料有所不同。
不仅柔软,还有些湿黏,像是没有汤汁的五色汤圆。
“很柔软吧?毕竟可是经过了细加工啊,那些贵族们要求的很严格”
摊主陪笑着说着。
“哼,挺漂亮的这一点倒是没错”
是的,那的确很漂亮。
漂亮到让我回想起幼时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但,没等那些回忆涌上脑海。
“是啊,七八岁小孩子的眼睛最漂亮了,实话跟你说吧,就连教会的一些神官都喜欢在我这边买”
摊主的话语便将我的所有幻想全都击碎。
——那才不是弹珠。
而是经过加工的,货真价实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