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的内部像是巨型的腔室。
这里的一切都是由沉闷的岩石所铸,天花板上布满着已经快烂掉的青苔,隐约还能听见水从高处滴落的声响。
但好在这里并不昏暗,也没有血臭与肉糜,只不过心中的那份不安却仍是在轻吻着心脏。
摆放在牢内正中央的橘黄色提灯朝外散发着淡薄的暖光,那份光亮勉强能将周围点亮。
身着着拘束服的少年少女们围绕在那提灯旁,他们面如死灰,脖颈上挂着和我一样的号码牌。
囚牢的角落里也蜷缩着不少正颤抖着的人,啜泣声从一开始就一直回响在耳边。
压抑与绝望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肆意发酵,这份沉重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这到底...是要干些什么啊?”
危机感弥漫。
要将这些人比作被放在宠物店里等待着主人的动物其实并不合适。
因为他们的眼里似乎已经丧失了对生与希望的渴望。
如果真的要去比喻的话...更像是,已经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的罪犯。
身后传来铁门被关上的沉重声响。
侍者在不知觉间已经离开,我咽了口唾沫,尽可能地想让自己保持理智。
就这样呆站着实在太过奇怪,所以我向着囚牢的角落里挪动了几步。
当我想要坐下时,却发现先前跟着我一同被丢进来的少女仍旧在原处像是木偶般一动不动。
“你...你还好吧?”
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身旁,我看不清她杂乱刘海下所藏着的表情。
我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少女只是呆滞地抬起头,号码牌上的“0”显得格外瞩目。
“那个...呃...一直站着不太好...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我并不是擅长与人交流的专家。
虽说在未被欺凌的过去也有着朋友,但实际上我已经忘却了有多久没再主动和人交流。
不过好在少女听懂了我的话。
虽然没有任何语言回应,但她却顺从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在靠着铁质的围墙坐下后,我叹了口气。
“那个...可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
试着和少女搭话,但这次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哈...你也有点不安对吧,我也是呢...其实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接受自己突然会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的现实呢”
不真实。
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对我而言实在太具超越性,老实说我的脑袋已经快要过载。
“我...真的搞不懂呢...”
魔人的事,贝希摩斯的事,以及那只能靠着杀戮与自残来获取经验值的勇者系统。
至今为止,我无法理解的事实在太多。
“你肯定也在害怕吧?没关系的...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担心,我们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的话语声已经越来越小。
或许是知道少女不会回应。
所以,其实到头来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妄想着在异世界改变生活的美梦似乎做的太早,梦醒后的破碎感掺着不安一同侵袭着此刻的情绪。
“零...”
“嗯?”
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少女却在我恍神间张开嘴巴。
蚊子的嗡鸣相似的微响从她的唇中吐出,若非我一直有在留意或许只会将那当做错觉。
“我...没有名字...主人总是喊我...零”
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原来是会说话的啊。
“这样啊...呃,我叫朝夜汐...你叫我汐就好”
“嗯...嗯”
我并非无法理解少女的心情。
她一定是在害怕着什么,对着什么感到不安吧。
“没关系的零,你不用害怕的...虽然我啊现在是这样,但其实...啊算了算了”
想说出自己是勇者的宣言,但想必这种境地下没有人会相信。
少女弯曲着双膝,被刘海遮住的脸朝着我转了过来。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她的潦草,不自觉地便用手替她将刘海剥至耳后。
然后...
“不,不要——”
我看见了世间最恶劣的作品。
零的左半张脸,简直就像是快要腐烂掉的果实,脓疮向外吐息,脓液从伤口处向外流淌。
光凭一样就知道那些伤口绝非来自偶然,绝对是有谁曾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脸上用铁烙涂鸦。
“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到底做出了何等不敬的行为,我立刻松开手,任凭着零的刘海恢复原状。
“我...我不是故意的”
零并没有做出回应。
她只是一味地蜷缩起身体。
我终于理解她为什么会这般小心翼翼。
正因为被谁残忍的对待过,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地对待着整个世界。
可就在我准备伸出手抚上她的肩膀,夸赞她那那天蓝色的眼眸有如宝石般美丽时。
“嗯?!”
脚底处,却确切地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柔软。
那就像是踏在沼泽上一般,整双腿都开始下陷。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可思议地朝着下方看去。
原本那布满着斑斑血迹的岩石地面已经在不知觉间被替换为扭动的深渊。
下沉,所有人的身体都在下沉。
唯一能提供光源的提灯被深渊吞没,绝望的黑再一次将一切笼罩。
妄想着用手抓住墙壁来延缓下降的速度,可即使如此也是徒劳。
想要靠着自残来脱离险状,可昏暗的视野中却没有发现任何能用的器具。
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如何,难以忍耐的绝望深深地将心神吞噬。
然而,就在这时...
“...”
零沉默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几乎没有温度,但在这种时刻却同样能将我安抚。
已经无法开口道谢,因为深渊已经将我的脖颈以下完整吞噬。
我能做的只有紧紧地高举着那只与零紧握着的双手。
然后——我与她的一切被深渊彻底吞没。
明明是在湿黏的沼泽深渊中下坠,可身体却感受到了置若空中的失重感。
压抑的黑随着耳边出现风的呼啸而消散,强亮的光芒刺激着眼皮。
在挣扎着睁开双眸的那一秒,背部切实的与像是地面的坚硬相撞。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看来我还活着。
挣扎着爬起,我颤抖地向四周看去。
这里似乎像是哪路的森林。
耸立着的黑木与各种各样我所不认识的巨大植物交错的映现在眼前,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香。
零正躺在我的身旁。
她的手仍旧与我紧紧相握。
我抬起头,确实在空中看到了久违的那份天蓝与灼色。
“是魔法吗?”
如果用先前贝希摩斯提到的传送魔法倒是能够解释。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要将我们这些奴隶传送至此?
“嗯...”
零呻吟着爬起,我立刻搀扶好她的身体。
“没事吧零?”
“没...没有事”
当我们还在关心着彼此的身体情况时。
【咳咳,咳咳咳咳,能听见吗?奴隶们啊?】
像是麦克风卡麦的嘈杂声,从天空处响起。
【哦,看来是听得见啊,毕竟一个个都摆出那副困惑又沮丧的表情...拜托,不要那样低落啊,毕竟...你们科室有幸成为我所举办的第四十四届游戏的参赛者了啊!】
【你们可以为之感到荣幸哦,我给你们自豪的资格,所以...请笑出来吧!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笑起来吧!】
毫无逻辑的混乱话语,但却足以使得不安在我的心中发酵。
游戏...?难道说?
【现在开始,我要公布第四十四届游戏——自相残杀的爱的剧场的规则!这场游戏的规则其实很简单!现在一共有四十四名奴隶正在我的后花园里努力的活着,想要取得游戏的胜利的话,只要加油活到最后就好了哦!】
什么?
【写脚本的人是你们,负责动作编排的人是你们,演员也是你们!希望你们可以好好享受,我准许你们在我的花园里肆意逃窜哦,地图的话我已经送到你们的口袋里去了,就算你们把那里毁掉也是可以的哦】
这到底是什么...啊?
【对了对了,最后再说一句吧——活到最后的人,将会得到奖赏。你们可以想象哦,那份奖赏绝对是你们这些低贱的奴隶原本一辈子都没有资格享受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在一字不落地聆听完那份广播后,我用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
果然...果然...
心中的那份不安得到映证,我的情绪接近崩溃。
四十四名奴隶赌上性命的自相残杀游戏?
“贝希摩斯...这和一开始说好的可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