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我已经陷入了人生中有史以来最大的困境。
怀中的少女奄奄一息随时会死,而我却身处着只靠常人身躯跳下去就绝对会死的高处。
“对不起...零...都是我的错”
用牙齿咬破自己的拘束服,我想将那当些做绷带止住零的伤势,可源源不断的液体却仍旧将绷带染红。
“都是我的错...”
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到目前为止的行为有多恶劣。
在内心自诩着正义的勇者而不想要零进行杀戮,可结果却谁也没能拯救。
不仅少女仍旧死去,甚至连零本身都遭受重创。
一直以来都在纠结着自己到底要做出什么选择,可却还要依赖着零去战斗。
明明自己也拥有力量,却因为惧怕痛苦而停滞不前。
“对不起啊...零”
低着头俯视着紧闭双眸的零的侧脸,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心。
我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个废物这一事实。
正因如此我才会被父亲抛弃,正因如此我才会遭到这种不平等的霸凌。
我一直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以弱者的态度自居,以伪善者的方式思考,还要求着他人和我遵循同等的愚蠢善良。
现在想来,潮会厌恶我,或许不仅仅只是认为我抢走了她的母亲吧。
毕竟我...从根本上就是个彻头彻尾,本该就被人厌恶的废物。
这样的我,根本就成不了勇者。
要救下零的唯一方法只有带她逃出去接受治疗,但结束游戏的规则却是存活人数为1。
我抬起头透过杂乱茂盛的树干仰望着那片天空,血红色的字体勾勒出[当前剩余人数31]。
人数衰减的速度远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光是杀人排名表第一位的44号就已经断送了五条生命。
大家都在自相残杀,软弱的想法在这里没有意义。
[咳咳咳,大家能听得见吗?]
杂乱的怪声不合时宜地再次从天空处响起。
是先前宣布规则的那份电流音。
[看着大家热情满满互相残杀的场景,我真的很开心呢!你们中的许多人好像因为战斗而受了重伤,要是在战斗前就因为失血过多死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那份声音传递着令人绝望的信息。
到底是谁会以其他人的自相残杀为乐啊?我绝对饶不了那些人。
[大家都有地图对吧?我在花海区域设置了临时避难所,只要大家能够抵达那里就能接受治疗哦。好了,本次广播完毕,希望大家能继续开开心心地自相残杀!]
那绝对是令人听到会不爽到爆的话语。
但却同样向我传递了唯一的希望。
“治疗所...花海...”
我连忙翻动着零的拘束服口袋。
万幸,地图还在那里。
立刻对着天空举起地图,潮湿的牛皮纸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腐朽的怪味。
在那份仍旧清晰的地图上,我看见标注为花海的区域中多出了一个红心。
那就是临时避难所。
只看距离的话离我们并不远,也就是说...
“零...我会救你的,我绝对会救你的”
零还有救。
只要我能带着她一起前往那临时避难所,就还有救。
“我一定会救你的...零”
她是因为我的愚蠢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明明她还对我说过“我相信你”。
那四个字在我心中的分量不比任何事物要低。
毕竟我这种人,从生来就没有被谁用那种期待的眼光说过“相信你”这类的话语。
“很抱歉...零,我已经明白了,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勇者”
我成为不了勇者。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都与那一称呼完全不搭。
不过,无所谓了。
那就不当勇者好了。
我是真的不想杀死任何人...
可是,眼下遇到的奴隶们,又真的还算得上是人吗?
会狂笑着追逐着同类,将自己的刀刃刺进他人的身体的家伙们,真的能称之为人吗?
只要将一切向我攻击的对象全都当作魔物就好——就和那时的莱亚一样。
就算我杀死了谁。
那也只是在杀魔物,而不是人类。
“我会让你活下去的,一定一定...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让你再去当谁的奴隶了...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拯救你的”
我已然下定决心。
在尽我最大所能结束这场游戏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再和神明谈一次话。
我会告诉她。
我后悔了,我成为不了勇者,然后再恳求着她救下零。
就像当时拯救我一样。
我对着零于心中默默发誓不会再被自己的软弱所绊倒。
“问题是...如何发动勇者的那份力量吗”
身处树顶端,周围并没有能让我用来破坏自己的工具。
先前的提示音还让我理解了新的规则。
——自残的程度过小甚至得不到任何奖励。
根本搞不懂啊...神对我降下这种约束的意义。
“这里的人...不能小瞧”
说到底我的勇者等级也只有Lv.0。
而参加这场游戏的奴隶却似乎大多数都接受过了最基本的训练。
光是对上1号那种家伙我都已经够呛,我根本无法想象排名第一的44号是何等暴力的杀人狂。
“必须不留余力...”
我想,我必须要将自己的身体破坏到极限,才能换取结束这场游戏的力量。
说不定即使那样也做不到,不过起码要为之付出努力。
但是...我到底要怎么才能将自己破坏到那种程度?
迷茫地目光向四处张望,最终猛的得到了答案。
“不...这不是就在眼前吗?”
为了执行我的逃避方案,零真的将我带到了很高的地方。
高到只是稍微有点恐高症的我向下俯视都会心惊担颤。
高到从这里不小心摔下去的话全身的骨头都绝对会碎的稀巴烂。
不过...这不是正好吗?
“零...我会救你的”
用剩下的拘束服的丝带确保着零的安全,我站起身。
痛觉这种东西,是永远无法习惯的。
在深巷中的那次实在是被逼到了不反抗就完蛋的地步。
断掉手脚的痛苦以及触手从身体向外蔓延的怪感我都发自内心地厌恶。
但是...没有办法的。
“呼...呼...”
每次紧张的时候唾沫都会止不住的产生,心跳声快的像是小时候玩的拨浪鼓。
深呼吸,我下定决心。
然后,对着前方的空处,迈出步伐。
然后...
“啊——”
失重感降临并统治整个身体。
已经不记得是从那份新闻上看到过的了,说坠落是有多么可怕什么的。
直到此时我才算切身体会。
耳边划过的是风的嘶鸣,脑袋完全是一片空白。
心脏像是被谁紧紧握住,那份知道自己将要遭受痛苦的绝望回荡在脑内。
就当我忍不住的想像坠落至地面的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时。
[啪嗒——]
背部与地面相接了。
从自己身体内发出的那支离破碎的响声实在过于清晰。
清晰到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份回音。
黏糊的怪感刺激着背部,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那到底是血还是胆汁或胃液。
或许是因为身体各处都粉碎的彻底,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局域性的痛,反倒是麻木感一个劲地涌上自己的身体。
想要挪动头部去确认身体的状况,但已经完全做不到。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从腹腔中涌上的血液将鼻孔堵塞,嘴中大口大口地向外喷出结块的腥臭。
【检测到宿主自残,身体破坏率高达96.7%,[残躯]发动】
那声音在我以为自己将要死去时终于浮现在脑海。
【检测到宿主情绪严重崩溃,Exp+20】
【来自神明的传音:真是美丽的景色啊朝夜汐,你一定很痛苦吧?就现在,将那份痛苦传递出去吧!我的勇者!】
【来自神明的奖励:Exp+10】
一连串莫名其妙地电流音。
“哈...哈哈哈...哈”
毛骨悚然的惊悚笑声响起。
意识到那份笑声属于自己,是在我将那只摔断的左手塞进身体嘴里时。
我在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
我的身体在恍然间站起,四散的视野中,我只看见了自己原本身下那些淤浊的液滴。
噼里啪啦,嘎啦嘎啦。
骨头似乎在变形重组,黑与白与红与黄交替着自眼前闪烁。
糟糕的情绪,不安的情绪,痛苦的情绪——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大脑。
我无法克制地拼命地用手扣着自己的双眸。
“好痛”
终于有了痛觉。
“好痛——真的好痛啊!”
但那份痛觉却太过强烈。
然后...
“啊...”
所有的痛苦在一瞬之间全然消散。
回过神时,自己正双腿瘫软着跪倒在地。
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声音,想要确定自己的模样。
手和脚都还在,这次没有多出什么鬼畜的触手。
肌肤也全都健在,只看表面的话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但,我却能清楚地听见。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自己的身体内像是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涌动。
“啊...咳...咳咳咳”
我理解了一切。
身体里涌现出使不完的劲。
我抬起头,自然而然地迈动双腿。
没有过任何经验,但却熟练地在树干间穿梭。
最终,我抵达了零的身前。
“没事的...零”
脑中前所未有的清醒,所有的杂念全都被摒除。
虽然想要破坏什么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但却仍旧能勉强压制。
拿出地图确认方位,我再一次抬起头。
【当前剩余人数:27】
排名第一的44号,杀人数为9。
“我会救你的...零”
将零抱在怀中。
我朝着目标的地点,开始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