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战斗在我所不知晓之时爆发在这森林各处。
沿途中所看到的是以各种残忍方式死去的尸体。
被长枪钉死在木桩上的尸体,被火焚灼着只剩下焦炭的尸体,被残忍地剖开肚子掏出脏器的尸体。
不知是因为情绪变得异常还是真的已经彻底习惯,我已经不会再想呕吐。
——愤怒。
此刻存在于我心中的,只有名为愤怒的情感。
什么错都没有的奴隶们被迫着自相残杀,可拼上性命的战斗却只是贵族们用来欣赏的舞台剧。
到底是谁这么恶趣味啊?我绝对饶不了她。
思绪流转之际,就仿佛是在黑夜中升起的黎明般,原本阴沉的视线中迎来了些许新的光亮。
——我抵达了这所森林的尽头。
拿出地图确认着方位,再向前一点就是所谓的花海。
抬起头再次注视着那些信息,出乎意料的是此刻剩余的人数只剩下20。
搞什么?明明距离广播播放还没有多久,人数就已经开始以这种速度衰减了吗?
“最好...不要让我碰上那种家伙啊”
排名第一的44号一共杀死了12个人,可以算的上是当之无愧的杀人魔。
与之战斗的话,身体的本能在告诉我胜算不大。
要想轻松打赢那家伙的话...等级起码要有Lv.1。
“不管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去做了”
继续朝着光亮传来的方向前进。
然后,总算抵达了能够看清外部的森林末端。
抱着零一起跳到高处俯视着外面的视野,映入眼中的是符合我对异世界想象的风景。
——花海。
名副其实的花海。
蔚蓝到让人会想起大海的天空下,七彩斑斓的各种花朵被精心地移植在这青草色的平原之上。
人造的溪流于花的分支间纵情流淌,唐吉可德曾挑战过的同款风车被建造在那片花域的正中央。
每当有风吹过时,所有的花朵都会朝着同一方向波浪起伏,那是海的形状。
那毫无疑问算得上是足以令我陶醉的美景,但...前提是这场游戏没有发生。
在那些随风起舞的群花中,潜藏着大量的尸体。
灼红色的粘稠液体渗入土地,将那原本本会令人赞叹的溪水染成血泉。
风车缓缓转动的声响被哀嚎与哭泣声所覆盖,难以想象的惨状爆发在这梦幻的乐园。
“在那里嘛...”
临时避难所的位置并不难寻。
就位于风车之下,是间看起来很温馨的小屋。
只要进去就能得到休息与治疗,但问题是似乎很难得到进入其中的通行证。
远远地看去,能发现有谁正耷拉着头坐在木屋前的台阶上。
光是木屋旁堆积的尸体,就已经达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利用着广播的信息,所以就在那里一直等着嘛?”
即使看不清号码牌,但根据排名上的杀人数,我也差不多能摸清对方的身份。
那毫无疑问是44号。
“真是恶劣....”
给人希望,又在希望送达时抹杀。
那家伙毫无疑问是个变态,彻头彻尾的疯子。
看来如果想要救零,就必须要为此而拼死战斗了。
用藤蔓将零固定在这树顶的枝干上,我已经尽我可能地替她包扎了伤口。
“嗯...”
零仍旧有着呼吸,她还活着,但只是在无意识地呢喃着。
咯吱咯吱的关节扭转声伴着电流的刺啦声一直从她身上发出。
我无法确定她到底是受了什么伤,但伤势严重这点毋庸置疑。
“零...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心,我做着发自内心一定会去实现的承诺。
再一次从这高处跃下,已经不再会因为高度差而害怕。
身体完好无损地承受了所有冲击,然后,我朝着花海的方向前进。
那些盛开着的花朵们远比我想象中要大,摇摆着足以晃荡到我的双膝。
加快速度在这被杀戮所污染的花园奔跑,并没有被怎么阻拦便成功抵达风车前。
木屋的前方一小块是唯一没有种植花的地方,然后,五六具尸体像小山一样被堆积在那里。
“哟,欢迎来到这里”
坐在木屋前台阶上是位少女。
她挥着手,面无表情地对我打着招呼。
褐色的中短发,深色的双眸与密密麻麻分布在脸上的雀斑,这些便是组成她的显眼特征。
我确认着她脖颈上挂着的号码牌。
和我预料中一样,是44。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她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
常规而言根本无法将这般柔弱的少女与杀人凶手相联系。
而且她的身上也没有沾染任何血液。
“是我哦”
少女指了指放在身旁台阶上的带血镰刀。
那将我唯一的幻想打破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人?”
我将所有的视线全都安放在她的双手上。
少女没有做出任何准备攻击的架势。
她只是用那双被深深掺杂着疲惫的双眸注视着我。
“我只是负责配合演出的配角,现在出演的角色是让公主害怕的暴躁王子,仅此而已”
她那副毫不在乎地表现真的让我火大。
居然还学着那些人一样将眼前发生的惨剧当做节目...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事到如今还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嘛?你可是杀了很多人啊”
“是啊,我杀了很多人...可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不是吗?能存活到最后的只有一个,就算我不杀她们,她们也会在这过程死掉,说到底我只是稍微加速了游戏的进程”
“不要在说什么游戏了啊...你可是杀人了啊!”
“是啊,我杀了人,杀了和我一样可怜的奴隶们,所以呢?”
少女的脸上显露出不耐烦。
她扶着木制地扶手站起身。
“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自以为正确的话吗?这算什么?遗言?”
“才不是遗言!我会在这里打倒你,然后结束这场游戏”
“结束这场游戏?”
少女苦笑着扬起嘴角,下垂的吊梢眼中似乎夹杂了些许怜悯。
“在公主殿下爆发前,这场游戏都不会结束,这是已经设定好的事实”
“公主殿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女捡起地上摆放着的黑色镰刀,她将刀尖指向身后的木屋。
透过玻璃制的窗户,我清楚地看见了里面已经有谁的身影。
“没什么太大意思,只不过是我的主人设定好的角色而已...我的主人啊,想看到公主大人流泪的惨样呢”
她伸了个懒腰,又扭了扭手臂。
“很抱歉啊,虽然你表现得很不一般,但刚刚我确认了,你并不在剧本的主要参演人员内,换而言之也就是为公主的绝望爆发做铺垫的炮灰”
她那懒散的表情在一瞬之间消散不见。
“所以...我马上就会杀了你”
耳边回响起风鸣的瞬间,腹部确切地体会到了被切开的痛。
意识迟疑了半秒,才意识到是少女在我完全没有反应之间用镰刀发动了突袭。
“啊...这就结束了啊,明明一开始过来还气正言词地说这样那样的大道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废物而已啊”
双腿因为失力而瘫倒在地,肚子里的各种脏器似乎正在顺着伤口向外流淌。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痛与热。
但可怖的是却没有任何畏惧,只是莫名其妙地很想哭。
“喂喂喂?你这是在干什么?加戏吗?别搞得这么恶心啊”
双手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始行动起来,在恍然间我已经将溢出的肠子全都扯出。
将柔软又炽热的它们缠绕在自己的手臂,我呢喃着张开嘴。
“[脏牺——螺旋之手]”
缠绕在我手臂上的肠子们开始蠕动着与肌肤合二为一。
腹部的伤口在血的滋养下逐渐黏合。
“哦?这份力量...原来你也是使徒啊”
在少女的诧异的目光下,我重新挺立起身体,只不过模样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
脏器在左手臂上蠕动吐息,我的脑子里闪过了技能的正确用法。
“什么叫我也是?”
“那还用问?”
44号少女将手心握上镰刀的尖端,黑血割破手心顺着刀尖开始流淌。
从她的脚下开始洋溢出不详的黑气,那份异样感我似乎已经感触过——在莱亚那里。
“原来如此...你是[收藏家]的使徒嘛?”
理解刀她是使徒的事实,我舒了口气。
贝希摩斯猜得没错,这场游戏果然是魔人所举办的。
但问题在于,收藏家为什么会让自己的使徒参与?
公主大人又是什么鬼?
“是啊,我可是主人最忠心最得力的使徒,当然也是经过培训后最完美的演员”
少女旋转起镰刀,黑雾缠绕上她的身体。
她那宽松又残破不堪的奴隶服向下滑动,裸露出的锁骨处,被刀刻上了“壹”的血痕。
“别再给我拿人的生命开玩笑了啊,什么戏剧不戏剧的!我打到过你的同伴,所以我也会在这里打败你!!”
“我都说了不是吗,我可是主人最信赖的完美使徒,和你杀死的那些臭虫可不是一个级别”
壹旋转起镰刀,刀尖摩擦着黑火。
的确,我能感觉到。
她和莱亚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如果要战斗的话我一定得拼尽全力。
搞不好即使那样也赢不了。
我朝着前方挥动手臂。
黏连在手指尖端的脏器化作一根又一根血管,最终蠕动着以我的手腕为刀柄的刀刃。
战斗一触即发。
但..
“嗯?嗯...好的,我明白了”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可壹却像是在和谁打电话般自言自语起来。
紧接着,她径直地丢掉了手中的镰刀,对着我高举双手。
“剧本改啦,现在你是代表着主人公的正义骑士咯”
“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我不会阻拦你进入这里...我的角色也被改了,哎...主人总是会因为一时的灵感而做些奇怪的事呢,不过毕竟是主人,肯定都是对的”
“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啊?”
我无法理解。
不管换谁来都无法理解。
明明一直在杀人,甚至已经做好了和我搏杀的准备。
现在却开着这种烂俗的玩笑。
“什么啊?难道你非要和我打一场?事先说好,我不会输,毕竟我可是壹,是主人最棒的使徒”
如果能就这样避免和她战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搞什么啊?这种断掉的感觉。
心脏似乎因为无法战斗而扯痛,这种荒唐感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出现异常。
不该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