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你?”
光从提议上来说这的确有值得思索的必要。
我亲手杀死了零——这一沉重的事实缠绕在我的心中，或许直到我死前都不会消失。
而眼下，她说，零...还有复活的机会。
“怎么样?朝夜汐?不...勇者大人?放过我一马如何?我保证自己不会再露面更不会再去迫害人类!”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脸上的那份异常。
寄宿在零体内的魔人满脸堆笑。
真是的...明明先前还那般威风，可眼下却已经成了被钉死在自己领域上的待宰羔羊。
“还有...尊敬的『魔人杀手』小姐...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您的身份，我会去承担罪孽的...我会怀着对所有因我而死的人的愧疚活下去的...放过我好吗?”
“我姑且也算得上是活的最久的那一批魔人之一，所以...额，我的人脉很广哦，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其他魔人的情报...好吗?”
她同样对着骑在她身上，随时都可以夺走其性命的金发少女做出请求。
然而下一秒，新的匕首便刺入她的右胸。
“情报?意识到我的那一刻却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说明你完全不知道我在追查的事啊!”
金色的发丝因血而干凝，贝希摩斯接连不断地将刀捅进零的身体。
“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让你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杀死我的啊!”
“区区魔人...杀害了这么多人还妄想被宽恕，未免也太可笑了啊!”
毫不犹豫地刺击，贯穿着零身体的每一处。
毫无疑问我憎恨着魔人，可我无法直视零的身体被肆意破坏。
想要去制止贝希摩斯的行为，可伸出手的那一刻又意识到自己再次被虚假的伪善控制了心神。
我在思索。
思索于此刻真正该做出的选择。
毫无疑问，双眸告诉我对方此刻只有一颗心脏。
那，我到底要怎么做?
是胁迫着魔人，顶着对方心脏再次再生的风险让其复活零...
还是趁着对方虚弱，彻底的终结其性命，呼吁着贝希摩斯用刀刺破零的遗体?
“可恶...可恶...”
因为伪善而生的虚伪犹豫还在发酵。
但是...不能再这样了啊!
——『我相信你』
她不是将所有的信任全都给予给我了吗?
——『你是我的勇者』
她不是将我放在了心中的最高位吗?
——『去成为，更多人的勇者吧』
她不是呼吁着我，去拯救更多人吗?
直至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挂着笑容。
即使是被我杀死她也没有怨恨。
“呐...别西卜”
“嗯?勇者大人?您决定好了吗?决定好了的话就请魔人杀手小姐别再乱刺这副身体了好吗?这可是零的身体，如果被破坏的太严重的话修起来很困难的”
“你知道吗?”
“哈?勇者大人?现在不是玩这种无聊问答游戏的时间吧?我这边状况很紧急哦，真的...很紧急呢!”
伸出手，我制止住正打算破壊零的一切来灭除心脏的贝希摩斯。
“喂，别以为你——”
“拜托了”
满脸的怒火在听到我的请求后化作困惑，我从她的手中拿走刀刃，蹲下身将刀尖对准了零的脑袋。
“零...直到死前都还在笑”
“哈哈...是啊，她还在笑呢，一定是因为和勇者大人您相遇了所以很开心吧?我可以让你们重逢哦～马上，马上就能重逢...所以，别拿着这种锐利的东西对着我好吗?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对吧?”
“她一定没有憎恨我...而是衷心地抱着希望我能向前的念头而献身的吧?”
“...”
“所以...我不能再去辜负她的心意了。因为自己那恶心的伪善而导致他人进一步痛苦这种事——我不会再去做了!”
俯下身，我凝视着零的脸，透过躯体直视着她的灵魂。
我放佛能看见，她在对我笑。
——『我相信你』
所以，我不会再犹豫了。
“所以...杀人也好，犯罪也罢...我不会，再去犹豫不决了啊!”
高高地举起刀刃。
这次支持我行动的，并不是本能，而是货真价实的自我意志。
对不起，零。
“所以所以...给我去死啊!你这世界上最烂最臭最恶心最不可原谅的狗屎垃圾魔人!”
追随着眼眸中呈现的丝线交聚点，我挥出满夹着我决心的最后一击。
“不...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在这里被你们这种垃圾角色——”
刀刃的最前端扎入零的眉心，破坏骨头，刺入掌控着人意识的最高柔软。
没有鲜血喷涌，也没有脑浆四溅。
视线内的所有丝线瞬间消散，魔人，真的死了。
被我，杀死了。
萦绕在耳边的，是魔人没来得及道出的最后怒语。
从灵魂的最深处涌现，紧紧握住心脏的，是理解并超越一切的决心。
在这里，于此刻，我杀死了魔人。
也杀死了，过去的自己。
不会再因为要沾染上谁的血就懦弱的无法前进，也不会再妄想着逃避了。
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那就一直走到底吧。
——『去成为更多人的勇者吧』
就算杀人是与以拯救他人为目的的勇者完全相反的极端。
但，那也是必须要存在的行为。
就算我所做的事不能被称作正义，我所犯下的罪最终也会成为拯救谁的光景。
我是勇者。
我不会再去否定这个事实。
既然成为不了所有人的勇者，那就成少数人的勇者就好。
所以，我必须要继续前进。
最后的注视着零的脸，无声的湿润从脸颊处向下滴落。
因为死而涣散的瞳孔里，我看见自己被折射出的影。
紧紧地握住她那从一开始就毫无任何温度的手，我抽噎着立下承诺。
“我一定...一定一定会，成为，更多人的勇者的啊”
——啪嗒。
镜片碎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
魔人死后，她的结界开始崩塌凋零。
血月残陨，肉糜化泥，一切如同错乱的镜片般破碎。
然后，剧院的景色再次映入眼中。
顶棚不知何时被破坏，从高处照射下来的阳光耀眼温暖。
一切...都结束了。
荒诞的一切，全都结束了。
想要用手擦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可视野却越擦越模糊。
手背上涌现出潮湿的鲜红，我的泪已经不再是泪，而是货真价实的血。
“啊...”
突如其来的错乱袭上神经，原本金黄色的视界被血与黑所吞没。
难道是是使用这双眼睛的副作用吗?
“喂，朝夜汐...”
我听见了贝希摩斯的呼唤。
我想要挣扎着站起。
可是...身体却彻底失去了动力。
“我....啊...”
想要做出回应，可逐渐被剥离的意识却连言语的资格都一并夺走。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耳旁贝希摩斯的呼喊也越来越遥远。
明明无法闭合上双眼，可视界内的一切却越发模糊。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份濒死的折磨。
最后地握住零的手，我的意识再次断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