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留煊再次醒来,却发现天色将暗,全然一副黄昏的景色。
黄昏,片刻前还是清晨,莫非自己睡过了好多些时间。
烈阳还挂在半空,只是昏黄无力,如垂暮的老人,乌鸦盘旋在天空,身边的林羽天也不见了影踪。
那现在倚靠在叶留煊身边的是什么呢。
叶留煊扭头望向本应依偎着林羽天的肩头,那正对着叶留煊目光的,是另一只布满血丝的土黄色眼眸。那是一只长着山羊一样盘旋着犄角的乌鸦,这样的角足足有四只,那犄角穿破了乌鸦的皮肉,刺破了乌鸦的翅膀,从乌鸦的口器里还衍生出一只小角。
这乌鸦就这样站在叶留煊的肩头。
叶留煊惊得一振,忙起身赶走边上的乌鸦,却踩在了另一只同样抽象的乌鸦身上,那乌鸦被踩成了烂泥,眼珠滚动着滚动着,停在了叶留煊的脚下,接着所有的乌鸦都开始腐败,天空中降下来无数烂泥般的血肉。
叶留煊拼命想逃,可双脚陷入那肉泥当中,乌鸦的骨,角和那些口器把他固定在原地,仍他如何拔除也清理不净。
肉泥攀上叶留煊的身躯,夹杂着肮脏的羽毛沁入叶留煊的喉咙,他现在连尖叫的能力都被剥夺,只能无力的“啊···啊···”
叶留煊拨弄着身上的泥,终于腾出了一只手来,想用手捂住嘴,肉泥却仍然从指缝里溜进去,不得已用手不断刨除嘴里的泥,扣着喉咙疯狂的呕吐,肚子却被那赃物撑的越来越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梦吗,是梦就快点醒来吧。】
【可是肚子好痛,喉咙好痛,全身都好痛。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快要意识昏迷时,叶留煊望见肉泥里不断涌出了一枚星星状的耳环,那是昨天祭奠时候,林羽天买来赠与他的东西,一人一枚。
【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
【这回马灯可真无聊,连一点能回忆的东西都没有吗。】
正这样想着,叶留煊松开了手,仍由肉泥钻入腹中,却转手拔断了腿上固定这自己的一根骨刺,抬手将那骨刺刺入腹中,划开了一个大洞,又刺入了喉咙,硬生生卡住了喉咙。
【啊···谢谢。羽天,谢谢你。】
【我的真的...真的还不足够啊,不足够上演一部稍微昂长一些的纪录片。】
【所以我想起来了,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们所在的天空岛,可不是乌鸦这种生物能达到的高度。】
如此想着,叶留煊下定了决心,将那颗虚假跳动的心脏连着血管脉络抽出,端在自己眼前,把那腐烂果实般的物体撕咬开来,咬碎了藏在里面的那颗眼球。
。。。。。。
叶留煊无力的瘫软在长椅上,满头大汗,远方的时钟塔的秒针原地踏步,天空白的发亮,十一点五十九分。
太阳升到太空岛的顶上。
“醒了吗”带着兜帽和乌鸦面剧的黑衣人坐在叶留煊的边上。“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现在来说,还算是个玩笑”
叶留煊精疲力竭的转过头,无精打采的瞥了一眼,吐了口痰在地上,看见痰液里面没有什么动物组织,放心了,便背靠在椅子上,双眼紧盯着天上的烈阳,没有一点刺痛。
“大费周章的,来折磨我一个病人吗?你们天空岛的人可真有意思。”叶留煊松了口气,那幻觉里的事物实在骇人。
“抱歉,但你有必要见识一下这幅景色,这只在现在算是个无聊的玩笑,但是却是四天后的真实景象,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岛上,这是第一座,后面还有第二座,第三座。都是这样的。”黑衣人说着,“另外,我不属于天空岛。我属于塔克劳斯。”
“塔克劳斯?”叶留煊错愕了一瞬间,这个沉没的王国近来总被提起来,甚至自己的梦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只言片语。但也就那一瞬间的惊异,那国土与他叶留煊有什么干系,甚至连这所谓的未来景色。“那你去找安德里齐神父如何,去告诉他你远大的抱负,你的理想,你的预知。顺便把你的幻境也带给他,而不是欺负我这个病人。”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离开。这里不属于你。”黑衣人起身准备离开,“唉,走吧。。。我不会骗你,我对你无恶意,真的那一天来临,你会和幻境里一样无力反抗,同样的办法只会让你死掉,不会再让你醒来。”
“嗯,我会考虑的。”
“嗯?那就好。。。”黑衣人似乎被叶留煊的回答意外到了———他当真有那么听劝?
“叮咚鸡叮咚鸡”时钟塔的时针波动,钟声响了起来,叶留煊再次感受到烈阳的灼热,这次在直视太阳的瞬间,眼睑反射性的闭了起来。
方才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影踪。
叶留煊拨弄了一下左耳星形的耳饰。
“嗯?很喜欢嘛,煊”那甜腻的声音传来,随着声音而来的,是脸颊上突如其来的凉意。“因为你睡得有一点久,马上就到正午了。我先去吩咐库温做了些餐食,嗯,顺带给你带了这个。”
林羽天环抱着叶留煊的脖子,体肤上萦绕的冰凉消解了太阳的炽热,把冰棍就这样塞进了叶留煊的嘴里。
叶留煊享受着其中甜甜的滋味,心头的愁虑少了一半。
刚刚和黑衣人说自己会考虑,确实是骗人的。只是为了应付情况而随口胡答的话语罢了,依他看,那黑衣人说话也不真,这些时日大概是因为林羽天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所以那黑衣人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整蛊自己,林羽天出现的时候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况且,骗子都喜欢说:我不会骗你。
我做工还不会嫌钱少呢,只为了奉献。
“羽天,其实刚刚你走的时候,我......”叶留煊刚要开口,那股恶心的感觉涌上胸口,和那时黑泥沁入腹中一样的感受,恍惚中又看见远处站着那个黑衣人,一时间呼吸困难,指向黑衣人方向。
林羽天立刻觉察到不对,抱住叶留煊向那个方位看了一眼,“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阿煊...”
林羽天虽然什么痕迹都没发现,但她知道,那绝对是有什么东西只限定了阿煊可以看见,一定是。而且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里。
“阿煊,都怪我,我不该抛下你的,阿煊,对不起。”一时间怒气充盈,寒气更加凛冽,“没事的,阿煊,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找到那个人我一定...”
“咳咳···呃,没事,没关系的。我只是有点难受,他确实没有害我。”叶留煊缓过了气,他发现了两个问题:其一,羽天看不见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的确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而是在自己的眼睛里,就在那视觉种留下了骗局,和幻境里自己看到的那枚星形耳饰一样,它一直在自己的左耳上没曾摘下过。所以能看到的只有自己,只在自己眼睛里。其二,那幻觉的发动,一定是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东西埋在自己身体里,所以问题是库温吗,自己不曾吃过除他以外的人制作的食物,或者是祭奠?!
【不对。自从自己醒来,羽天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家伙惧怕羽天,所以不会是这些时间。】
【所以是我苏醒之前,是我失忆时候的事情,是那时候我吃下了什么东西,他知道我的过去,我的记忆。他认识我,他真没骗我。】
想到此处,叶留煊又回想起幻境里的事情。看了看瞳孔中那黑衣人的声音,似乎看见了他微笑的表情。
【是在得意吗,你这魂弹】
“没事的,羽天。在你离开的时候的确发生了事情,但是我能确定那暂时是无害的,只是我说不出口,会让我感到很难受。”叶留煊紧抱住了林羽天说,“而且,不怪你,不管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还有在你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你都保护了我。谢谢你,真的很感...”
林羽天忽然用食指抵住了叶留煊的嘴唇,脸上泛起了丝丝红晕“感谢的话...就先不要说了。对了,身体还好吗,真的没有问题吗。我可以,我可以给你检查一下。”
林羽天松开了拥抱,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
“啊,嗯。我想其实还有一点点问题吧。”叶留煊挠挠头,吞吞吐吐的说。
“哪里哪里,我看看。”
“这里这里。”叶留煊指着肚子说,“大概就是...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