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们来简单介绍一下唯心主义的分类。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主观唯心主义,代表人物是贝克莱,他说:‘存在即被感知’。有没有人来用自己的话解释一下?或者说,你能举出一个有关的例子。”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目光所过的地方低下去一片头。“都低着头是吧,那你们低头我就只能点低头的了。孟皙。”
【怎么又点我】孟皙向殷宁比着口型,慢慢地站起来:“呃,主观唯心主义就是说,认为意识或精神是第一性的,物质世界由精神派生而来,比方说......”
【王阳明】殷宁在扉页写了三个大字。
“嗯......比方说王阳明的心学实践,呃,像是说,南镇观花时候说的:‘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
“不错,还知道这个,坐下吧。”
【不错,还知道这个,从哪看到的?】殷宁换了张纸写道。
【看闲书看的。】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重重地锤击声,甚至能盖过正放着的视频的声音。班主任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锤击声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而且还隐隐约约传来怒吼声。
下课之后,部分胆子大的学生偷偷跑到楼上去问自己的朋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得到的回答不尽相同。
在综合之后,他们大体得出了一个结论:某位在学生之中向来人缘不太好的数学老师被锁在了教职工厕所里,而且他本人还没带手机,盛怒之下开始砸门,直到别的老师来把他放出来。目前尚且不知道是哪位勇者的杰作。
“年少有为啊年少有为,实在是英雄。”孟皙在手舞足蹈地向殷宁解释完之后加上了这么一句评价。
“真要被抓住了就惨了,”殷宁说,“不过我更好奇,那个老师是怎么被锁在教职工厕所的?”
“你不知道吗?教职工厕所的里面和外面各有一个插销,外面那个是放假期间用来把它锁上的,毕竟学生不能用,对吧。”
“我倒是没去用过。”
“还有一点很有意思,上次检修的时候是把所有外面的插销所配的锁给拆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去把他放出来的老师又还折返回来找保洁拿钥匙,也就是说那个学生给门重新装上了锁。而且解开锁了之后,那个老师自己记得明明是就把锁放在原为,然而现在怎么也找不到锁和钥匙了。”
“找不到了?”殷宁挑了挑眉毛。
“对啊,他们都觉得是那个学生偷偷摸摸去把锁拿走了,现在几个老师和主任已经去查监控了,大概很快就能找到吧。”
“那可真是不幸。”殷宁说,同时不动声色地关闭留声机。
又过了一两天,下午的班会课上,班主任拿着他的U盘和一张打印纸走了进来。
“在上下午的班会课之前,我们首先要来,念一个处分告知。”班主任双手撑在讲台上,那张纸正放在他面前。
“抓到了?应该是抓到了吧?”孟皙悄悄和殷宁说道。
“也有可能是校园霸凌,一个倒霉的家伙出来承担了这一切,真正干出这种缺德事情的人还在后面藏着呢。”殷宁盯着前面,她记下了这份处分通知的对象的名字。
“......经年级研究决定,给予冼佳同学记大过处分,留校观察。希望广大同学引以为戒,认真学习,遵守校规校纪,做一名合格的中学生。”
“冼佳?你认得这个人吗?”殷宁问,“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名。”
“呃,好像是十班的人?我到时候去问问看吧。”
——
晚自习,又是在休息室里。
“我去看了看那个厕所门口,确实有残留的反应,可以确定冼佳至少接触过异常物,并使用它来辅助自己把那个男老师锁到厕所里面。你们对冼佳有印象吗?”
殷宁照例坐在风澄腿上,一边吃瓜子一边问道。
“也许吧?让我看一下我这里的档案。这座学校的家伙也真是厉害,如此高的信息化程度下还不能把这些东西都整理成电子档案,简直就是吃干饭的,不过好在我还有比较快的方法可以用一用。”
奚林榕站起身,从档案柜子里拿出几个文件夹子,但并不打开,只是把手放在上面。
“嗯哼?你难道可以隔着书壳子把里面记载东西读取出来吗?”
“和噎鸣小姐停滞时间的伟力比起来还是比较拿不出手的。”奚林榕谦逊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这能力也还不错,要是去找老师背书的话,只需要把书合上拿在手里就能轻松过关了。”
“我可早就过了要找老师背书的年龄了,就算想,现在也没办法,而且那样知识不也没进入到脑子里面吗?”
在将所有文件夹查看完之后,奚林榕打开其中一个文件夹,从中抽出一张纸。“我没有找到其他同名同姓的人,那就应该只能是这个了。”
殷宁和风澄一起凑上去看那张贴在上方的照片,一个瘦削的女孩,扎着马尾,看着还算白净,从她的面部表情和整体精神面貌来看,并不像是个被霸凌的人。
“这么看来你的推论错了吧?”风澄从后面捏了捏殷宁的脸,这样做的次数多了之后她也就无所谓了。
“这照片是刚上高一的时候拍的,说不准她就是在那之后被霸凌的呢?”
“还是想一些好的吧。霸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风澄说,“也许她只是被控制了,就像是O-LC-109,它能控制着与它对上目光的人去自杀。而冼佳则是被别人控制了之后去做了这些事情,那样同样会留下反应痕迹。”
“这个姑娘我倒是有印象,她前几天晚自习下课了到我这来过,说是发烧了。她自己说晚上还要考试,不输液,我就只好给她开布洛芬了,单据都保存在这里。”
奚林榕打开电脑,翻阅那时的诊疗记录。“她在十班,那个被锁着了的数学老师就是她的班主任,叫税华来着。我看能不能和她接触吧。然后,要是她下次还会来这里的话,我得多套一下她的话,看看能不能问出来些什么,以及检查下她有没有自残倾向。”
“你看,成熟的馆阁校勘就是不一样些,想得可比你我周全多了。”风澄向着殷宁努了努嘴。
“哦。反正我其实还有一个更加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殷宁说,“把她定住,然后用污染量表在她身上扫一圈就行了。”
第二天升旗仪式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被上纲上线,冼佳站在主席台上在全校面前做了检讨。殷宁找了个理由没从教室里出来,她站在窗子前,用望远镜查看冼佳的表情。她一脸麻木,仿佛这是在平淡不过的事情,就像是每天吃饭喝水一样。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就好像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些会发生,说得更加可怕点,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
怎么可能呢。殷宁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外。
——
学校里面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有人因为违纪而被年级主任拉到走廊上训话,呵斥声从走廊的这一头能一直传播到那边。有关于冼佳的处分报告被贴在了每间教室的后面,学生们从后门出去的话便能看见,现在甚至都有人开始称她为“英雄”了。
“真是......”殷宁听见几个人在大声的讨论这件事情,最后发出哄笑,不断喊着“英雄”,她有些烦躁,于是走出教室来到走廊上。正巧,她看见冼佳从楼梯上去,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单方面地和她勾肩搭背。
晚上放学的时候,十班的教室里面还留着几个人在那里。与此同时,正外面的走廊上,殷宁靠在走廊的立柱后面,仔细听着传来的谈话声。
“我们今天晚上有事情啊——冼佳,帮我们做一下打扫啊。”
似乎是一个男生的声音。紧接着还有女生笑嘻嘻地在说话:“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走啊。”
“走喽——”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准备冲出教室,而后定格在原地,包括冼佳也是一样。
殷宁看了眼污染量表,档位先是猛冲到十档,这是她自己的反应,而后迅速回落在二三之间徘徊。当她越是靠近几人,档位就越是稳定,最终停留在四档偏下的位置。和O-LC-109“告死玩偶”差不多。
“很好,那么,让我来看看你们到底是些什么货色吧。”
她先是走到冼佳身边,卷起冼佳的袖子。手腕处有几条划痕,看着像是最近才用刀划的,甚至在里面的衬衫袖子上还有红褐色的血迹。她同时去看了眼他们班的座位表,确定冼佳的位置。不出所料的,里面塞了各种各样的垃圾,那当然不可能是一个女生一天能产生出来的量。
“低级......且恶心。”殷宁对另外几个男男女女已经厌恶到极致,无论是白天看见他们还是现在,这都让她感觉到作呕。
她去搜索他们的位置和背着的书包,就连衣服内衬的口袋也没放过,除了翻出来一些上课相互传的纸片之外,她没找到什么有可能会是异常物的东西。于此同时她还忍住了给那几个东西一人一脚的想法,那样会给冼佳招来麻烦,但至少可以把所有的垃圾都塞进他们自己的包里让他们带回去。
“暂时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她给风澄发去消息,对方很快就显示已读。而后她离开这里。
那几个败类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书包重了一点,而冼佳愣在原地,她那双眼睛仿佛从凝滞的时空中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