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店中，我，以及汉默家的三人围坐在餐桌边。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克拉拉女士基本可以随意走动了。
“……就是这么回事。”
我简略地念叨完昨晚的概况。
虽然已经将许多丢脸的细节隐去，但我还是越说越气，差点忍不住将汤碗在桌上砸裂。
艾米丽听罢，立刻义愤填膺地大声附和：
“没错！我早就觉得那家伙大有问题了。”
别这样。那人渣虽然是人渣，但这件事全怪我产生了误会。
他并没有错。我之所以发火，只是作为小丑在无能狂怒。
“是，是。总之，你不会再试着……那么做了对吧？”
亚当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我，此刻也低声敷衍。
他好像不打算把我片了格……那人渣的事告诉艾米丽，因此特意用了小心的措辞。没必要啦。
“嗯，放心吧，谢谢你。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很执着于让我们和好呢。”
亚当耸了耸肩，说道：
“我最多也只能给你建议。既然你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也只能欣然……遗憾地接受了。”
这个别扭的家伙还在惦记我。
算了，就这样吧。比起被羞辱切割，被人喜欢总是更好一点。不，我并不是觉得被男人抱有恋爱感情很好。
我喝完碗里的糊状物，将整夜的疲惫和烦躁一齐吞入腹中，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
燕麦、大麦、黑麦……各式谷物在水与奶的交融下变得浓稠，滑过舌尖时带着些许粗砺的颗粒感，其间夹杂着蜂蜜与苹果的清甜。
完美的味道，正适合开启崭新的一天。若非还要去找伊利亚，我几乎要忍不住在这小镇住下，和艾米丽待一辈子了。
这个好像是亚当做的？那当我没说。
……总之，让那个该死的混账啥比低能法师见鬼去吧。我身负使命，没时间与无关人等纠缠，必须积极面对新的生活。
正思忖间，克拉拉放下碗，感叹道：
“真是难以置信。以前他明明是个那么好的孩子……现在竟然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在说什么呢。我小时候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
啊，不对，是在说那坨大份吗。阿姨，你搞错了哟，小号的大份也是大份，而世界上不存在好的大份。
而且，要是您知道他在祭典上干的好事，可就不只是感叹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发问。
“您以前认识格雷先生吗？”
克拉拉惊讶道：
“是的，我还以为亚当告诉您了呢。
“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旅者遗弃在本地的孤儿，小时在教堂寄住，稍大后便开始在镇上四处打工度日，其中就包括我们家的魔药店。”
被遗弃的孤儿……被迫打工度日……
拜托不要在这种时候添加会引我同情的设定啊。
还有，那家伙为什么从未对我提起过这些呢。
格雷黏糊糊的臭脸再度浮出脑海，表情在昨晚的倨傲轻蔑和那晚的哭泣不安间切换。
在我心烦意乱之际，克拉拉眯起眼睛，仿佛望向了遥远的过去，继续说道：
“虽然出身相当不幸，但他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温柔乐观。
“那时，托马斯会分发一些面包或苹果给帮忙的人作为零食。其他人大多立刻就吃掉了，他却会默默地带回去，分给镇上其他的孤儿。镇上有些孩子过分顽皮，喜欢欺负弱小的孩子，他也会主动去帮忙反击。
“有一次，我夸他心地善良，他却笑得既不屑又可爱，说这只不过是成为英雄的必要之举，不值一提。”
……谁啊这是。
我不记得认识这种可爱的孩子。
格雷这家伙，莫不是有个同名同姓的兄弟？作为孤儿来说，这还真是罕见啊。
等等，难道说一直与我同行的是好哥哥格雷，而杀了我又对我恶语相向的是坏弟弟格雷？
我没法靠这玩笑话说服自己，又不得不问得更加深入。
“我和格雷一起旅行了数年。他酗酒、天天找女人，还有点愤世嫉俗，根本不可爱……跟您说的完全不一样了。期间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克拉拉一怔，旋即露出苦笑。
“特别的事……应该就是兽潮吧。他在兽潮中帮了我们家大忙，似乎还讨伐了数只魔兽，却又在任命新首席法师的仪式上闹了一场。
“那时我也忙于各种事务，无暇关注他。等到生活再次稳定时，我才发现他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小镇。这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我察觉到自己无意中触及了他人的伤痛，赶忙道歉：
“抱歉。我只是单纯好奇，您不必细说。”
克拉拉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都过去很久了。反倒是我该道歉，您帮了我们家这么多，我却无法帮助您进一步了解勇者大人。”
……我并没有想了解他，不如说已经受够了他的刻薄。
我正想结束这个话题，克拉拉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谈心是了解他人的好方法……但许多人或许不愿向他人敞开心扉，即便是亲近之人也不例外。您了解他的生活状况吗？”
当然了。我们曾经姑且算是同生共死的同事，还当过一会儿朋友（至少我认为我是）。
……不过，确实。
自从二战莫德雷萨后，他就开始跟我疏远，开始背着我去泡马尿找女人，而且频率比刚见面那会儿还要过分。有这么压抑吗。
至于银叶镇里的他，我更是一点不了解，恐怕连亚当都远远不如。
算了，怎样都好。他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我也没兴趣腆着脸去自讨没趣。
我向克拉拉微笑，敷衍回复道：
“谢谢您的建议。我会好好想想的。”
听闻此言，一直盯着我的亚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干，干嘛。你又变得有点吓人了。
他道：
“西尔维娅，你今天有空吗？”
当着亲妈的面泡我？！而且你有听刚刚的对话吗？怎么瞬间切换到这个话题的？
该死，你刚刚救过我的命，我总不能不给你面子。
根本没法拒绝啊。
“……是有一点啦。”
我扭捏回答后，等待亚当提出具体的邀约。
只要别太离谱太影响恢复，陪陪他也没什么。
亚当露出宽慰的笑容，说出了一个我万万没想到的变态提议：
“我知道几个威尔逊先生会去的地方。要不要去跟踪他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