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神情一怔。
“怎么可能？你的拳头分明力道十足，一点没有衰弱，今天上午甚至胜了我。”
“你也会治愈魔法，不相信的话就放出感知符文，看看我的心和脑吧。已经开始崩解了。”
伊利亚将信将疑地引动魔力，手中流出晶莹的光点，鬼火一样围着我旋转。每转一圈，伊利亚的表情就苍白一分。
他道：
“是某种魔法造成的效果，正在不可逆的进行……怎么会搞成这幅样子的？”
我道：
“转生的代价啦，不是谁都跟你们兄弟一样皮糙肉厚，随随便便就能死而复生的。
“行了，重点不在这。你觉得亚当怎么样？”
“他吗？很聪明，虽然有些冷淡但也很有活力。”
我微笑道：
“是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呢。
“我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可也想见见他步入中年的样子，看看他垂垂老矣时的模样。但我做不到了。”
伊利亚抿了抿嘴唇，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不过，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点，立刻板起脸怒道：
“所以呢？那又如何？”
我叹气道：
“我的意思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被‘矫正’的。
“你觉得会有个完美的勇者来救我吗？不会的，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啦。
“我不会因此埋怨别人，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啊，我指的只是救我的事，砍死我的你别想甩锅。”
伊利亚沉默片刻，随后攥紧了拳头。
“你不要因为自己无能，就觉得别人也一样废物。
“世上肯定有个伟力无边的善人能治好你！医术不行的话就动用魔法，魔法不行的话就，就……”
他的声音渐渐衰弱，我贴心地补上了后续。
“就叩问神明，献上祭品吗？像老国王那样？”
伊利亚猛地瞪大眼睛，肩膀微微颤抖。又是数秒的漫长沉默后，他咬牙切齿道：
“那种纯粹疯狂的暴行当然是屁用没有。但总有人有真正有效的办法，只要将他找出来……”
我失笑道：
“要怎么找？拿着教典上的一堆问题去一个个质问天下的医生，要是答不出来就把他们当做虚伪的骗子处死吗？”
伊利亚怒喝道：
“你不要浑水摸鱼！‘裁决’没有问题！就是筛选出真正勇者的最佳方案！”
我无奈地耸耸肩。
“可别说勇者了，‘裁决’连能治好我这区区一个人的医者都找不出来。”
伊利亚哑口无言，望着我的眼神新生小鹿一般颤动起来。
然后，大颗大颗的泪珠忽然自他的眼角滚落。
“为何说的这么平静？你能接受这种荒谬的事吗？因为莫名其妙的疾病死掉？”
“要我说的话，还是被信任的队友一刀捅死比较莫名其妙。
“你也不是个孩子了，也失去过很多东西了，差不多也该习惯一些了吧？”
伊利亚泄愤似地踹飞了脚边的一块碎石。
“我没法接受啦！
“父亲去世了，但还有哥哥。哥哥被害死了，但还有你。最后你不行了，所以我才不得不自己上！
“我试着当勇者，绞尽脑汁才想出来那个‘裁决’，想要借此杀掉恶人或者找出更适合的人……”
我道：
“可到头来你却搞得一团糟，被别人玩得团团转，还被自家哥哥当众骂了一顿。”
伊利亚流的泪越来越多，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有……有什么办法啊！我比你更加无能愚蠢啊，就算被神明眷顾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可我就是觉得人们都应该幸福美好地生活，都应该安居乐业，应该吃饱穿暖地活到寿命耗尽……即使遇见了什么危险和麻烦，也会有个人站出来扫清一切。
“这有问题吗？为什么你和哥哥就是不能明白呢？”
说至此处，他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向悬在天空的明月。
“因为……因为你看啊，月亮明明这么皎洁好看……”
我无言以对。不过，伊利亚说这些大概也不求有什么回答。
横流的眼泪流入嘴角，沾湿了衣襟。他不得吧一边结巴一边擦拭自己的脸，许久才平静下来。他好像还打算说些什么，可此时一抹暗云流过，将月亮割成了不规则的两半，也让竞技场又黯淡了几分。
伊利亚凝视了一会天空，肩膀忽的松垮下来，仿佛一瞬间失了全身的力气。
他抬起垂下眼眸，对我道：
“……对不起。”
我攥紧冰制的棍棒，狠狠地朝他屁股上来了一下。
“没关系。原谅你了。”
……
放在游戏里，这种时候就会画面一黑，瞬间转移回城市。
然而现实里不行，我不得不爬山爬回去，还得忍耐身旁伊利亚的碎碎念。
“西尔维娅……你说我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啊……”
这货差不多念叨第三十遍了，就不能老实安静点欣赏夜景吗。
我实在没法继续无视，道：
“别问了好吗哥，我怎么知道你该干嘛。你想当厨子当厨子想谈恋爱谈恋爱，没人拦得住你。
“啊不对，你得先去检查一下‘裁决’里受害者的名单。
“我没兴趣也没资格管老国王那帮人的死活，但要是有其他人受害，你就得去和家属商量明白结果，人家要你死你也别赖着。”
伊利亚望向山巅处的教堂，恐惧道：
“那倒没有啦……之前也跟你说过，塞隆一世的亲信们我都还没来得及杀光呢。
“我是在担心哥哥。他会不会就此和我断绝关系？会不会一直对我冷脸相向？”
有点像偷吃糖果被家长发现的小孩，真无敌了。
要不还是切换回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中二形态吧，现在这样子好恶心。
“谁知道，加雷斯确实有点古板，但家人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吧。你要实在担心，就多去和圣女卡莉斯塔搞好关系，你哥最听她的话。”
伊利亚点点头，认真道：
“明白了。谢谢。可以请教一下圣女大人爱吃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平常在哪里活动吗？”
哇，还有牛头人。
不愧是旮旯主角，这就开始攻略上了，目标还是亲哥的心上人。
“停，问题太多了。告诉你是没关系，但你也要答应我件事。”
“请说。我是会尽力，但没法保证结果……”
我道：
“很简单啦，就是希望你以后多照拂一下亚当。我死以后，他可能会不太开心，届时肯定需要有人陪。
“对了，你要是再突发奇想打算干些荒唐事，也先跟他聊一聊。他比咱俩聪明得多。”
伊利亚犹疑道：
“当然可以。但他会乐意接受我的帮忙吗？”
“他就喜欢你和加雷斯这种调调，没问题的。”
“是、是吗。那么——”
说至半途，伊利亚忽然脸色一变。他望向已经不远的教堂，道：
“西尔维娅，教堂内有几个高阶精灵？”
“算上我的话有一个。怎么了？”
“赛拉斐尔刚刚给我传来了耳语，有高阶精灵正躲在圣言大教堂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