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者有杀伊利亚的机会。”
“契约者藏匿在未曾注意的盲区。”
“契约者曾在星坠城出现过。”
亚当的推测在耳边回响，一瞬间帮我厘清了事情的脉络。
我攥紧剑柄，引动魔力，正在思考对策，却见加雷斯“哐啷”一声丢下手中黑剑，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他面带恬淡的微笑，道：
“西尔维娅，冷静一下，我们没有理由战斗。”
他的语气柔和平静，如同晚风拂过树梢，听不出一点平常的刚硬和自负。
不攻过来吗，也好。首先要确保亚当等人的安全。
我举起剑，脚下不着痕迹地小步走向亚当，眼睛盯着加雷斯道：
“……真让人不爽，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给你五秒钟，提剑。”
加雷斯动了动嘴唇，露出毫无真实感的无奈。
“的确是这样吧？
“愚弟是曾背叛您、对您刀兵相向的狂人，人格也乏善可陈。我对他动手完全是在为您复仇。
“当然，虽然是出于无奈，但我也的确向您隐瞒了一段时间本性，我在此诚挚地向您道歉。
“不过您看，我在旅途中有无数次机会对您不利，却并未动手。”
骗小孩啊。
不动手是为了先利用我去处理佩特拉和伊利亚吗，而且我作为精灵几乎很少睡熟，只在亚当守夜时会安然入睡。
我用余光瞄了眼身侧，亚当还有些距离。
我竖起剑刃，冷笑道：
“那我还真的得谢谢你啊。你和维亚迪安辛辛苦苦谋取星之塔的核心，又对血亲精心设计了陷阱，目的竟然是为了帮我复仇。”
加雷斯微笑着张开双臂。
“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请放心！
“我们的愿望渺小、易于实现，绝不会像涅克罗斯和佩特拉那样影响到广大民众的平静生活。虽不免流点血，但也仅限于少数几位日夜吸食民脂民膏的荒淫贵族而已。”
我垂下武器，道：
“这么说来，无论是作为七情六欲缠身的个人，还是为民除害的勇者，我和你们都没有冲突？”
加雷斯故作欣喜地点了点头，亲切道：
“正是如此！我非常尊敬您的英武和勇敢，我们没有任何必要互相杀伐。”
“那么，你们为何唯独对亚当下了死手？”
加雷斯收起笑容，表情变得木然疲惫。他叹了口气，从胸口中凭空拔出又一把黑剑。
“真是的。你回来得未免太快，我都没时间好好检查下亚当的死活。”
我转动剑刃，一下挑出亚当胸前的短剑，在鲜血喷涌前在自己的剑上附上治愈魔法刺入伤口。
亚当的伤口随之愈合恢复，脱离死线，我体内的契约也骤然安稳。我散出魔力，将他用坚实的冰壁里三层外三层包覆住。
然后，我一步踏前一步拉后，将剑刃拉弓般引开，剑尖直指加雷斯。
“满口谎言、亵渎家族的卑劣恶徒。你的笑容，你说的话，全都没有半分真诚之处，恶心虚伪至极。”
加雷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与伊利亚酷肖、却古井无波的碧色双眼漫不经心地望着我。
他将黑剑放松地垂在身侧，踮起脚尖原地跃动几下，随后骤然启动加速，踏碎地面突刺而来。漆黑的剑尖瞬间撕裂空气，流星一般拖出残像。
速度相当不错啊，而且动作精准无比，与伊利亚那徒有蛮力的攻势完全不同。
不过对付我，可能还是用超常的蛮力更靠谱一点。
我提剑拨开袭来的黑刃，随后向前一脚重踏而出，将加雷斯的小腿折断摧毁，压到了奇怪的角度。他微微蹙眉，身体的平衡无可奈何地因此崩溃。
我抓住间隙，双手握紧柄翻转剑刃，直劈加雷斯的肩膀，要将他一分为二，当场斩杀。
冰刃斩开一层衣物、堪堪撕裂肌肤时，维亚迪安的声音飘至我的耳边。
“冰是柔软的。”
坚硬锋利的冰刃瞬间扭曲变形，棉花一般散开。
啧，虽然早知道这混账会干扰，但不曾想是用这种方式啊。赖皮。
趁此机会，加雷斯又凭空自空气中抽出左右两柄短而锋利的漆黑匕首，交错着袭向我的脖颈要害。
我强行止住因劈砍而前倾的身体，双手附着凝滞之力在半空中抓住匕首。
锋利到异常的刃与柔软的肉体接触。鲜血顿时绽开，但凶刃也因此停滞。我全力引动魔力强化双手，强行攥紧夺过匕首、折断加雷斯的手腕，随后瞄准他，毫不停歇地连刺三下。
动脉，心脏，肺。匕首正中目标，留下了三处足以瞬间毙命的致命伤。
然而，恼人的声音再度急促响起。
“人无需依靠血、心、肺生存。”
本已摇摇欲坠的加雷斯霎时恢复了活力，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唤出数十柄黑剑，将我团团包围。
……该死，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我重踏地面，砸开一道深而长的裂痕，令半个教堂都为之震颤。加雷斯因之稍退了半步，黑剑的包围圈也为之松散。
我一挥手臂，迎着刃将剩余的黑剑拨开击碎大半，开出一条通路，随后拎起亚当所在的冰球，径直登上楼梯冲离墓穴，两三步来到教堂的大厅中。
加雷斯的声音自地下响起，与刚刚一样柔和平静，听不出半点愠怒或者愤恨。
“西尔维娅小姐，不必如此匆忙，我绝不会阻拦您或亚当离开，应该说非常欢迎。
“您大可以回来，带着除了愚弟以外的所有人彼此搀扶着漫步离开，我也愿意帮把手，助您治疗伤者、修复建筑。”
他嘴上虽如此说，话音却渐渐飘远。维亚迪安的魔力也悄无声息地向地下深处远去。他们分明是在逃跑。
该死……绝不能错过这机会让他们再次藏匿起来。
那样的话，他们只要静静等个两个月待我暴毙，便可毫无阻碍地为所欲为了。
我抚摸冰壁，将其融开。亚当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我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肩膀，将他扶到墙边，随后降低体温，轻抚他的脸颊。
亚当的呼吸紊乱了片刻，随即睁开眼睛。他懵懵懂懂地看了我片刻，接着猛然恢复了清醒，抓住我的肩膀道：
“西尔维娅，维亚迪安攻来了！而且加雷斯是——”
时间紧迫，我只得打断他长话短说。
“别着急，我已经知道了，我刚和他们在墓穴里打了一场。现在他们正在试图逃跑。”
亚当咬紧嘴唇。
“其他人怎么样了？可恶，是我疏忽了，我早该料到加雷斯有问题了，早就应该想办法积极地寻找契约者……”
他的表情有些悔恨，我赶忙轻轻抱住他。
“不必自责，其他人都没事，只是伊利亚……嗯，他也不一定被杀了。
“只要在这里杀了维亚迪安和加雷斯，事情就可以轻松结束了。”
我顿了顿，认真道：
“我要用第五符文了。没问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