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莉斯塔一边大叫，一边紧闭双眼、挥着桌腿冲锋。
我侧身躲过，走到木桌旁，一手托着餐盘，一手引动魔法让断掉的桌腿重新生长。
刚修好，卡莉斯塔又从背后冲了过来，乱砍着桌腿想敲我头。
她掰下桌腿的手段相当粗鲁，断面非常茅草，上面的木刺不停脱落横飞。
我小心地躲避木刺，免得让它们落到盛着难得佳肴的盘中。
前菜，月光清汤配扇贝就位。
主菜，**乳鸽配杏仁奶酱就位。
甜品，香草蜂蜜奶冻就位，樱桃黑巧克力就位。
卡莉斯塔很喜欢吃甜食。
但她被选为圣女前没钱吃甜食，被选为圣女后又被勒令节制饮食，所以只在旅途中偶尔饱过几次口福，睡觉时常对着我一边报菜名一边流口水。
除了用于开胃的前菜外，今天的菜品都是王都历史悠久、广受好评的甜品，我还特意去找了府邸外的大厨来做。可不能被污染浪费了。
甜腻的味道在屋内散开，令我也不由得动了动喉咙。
待我一盘盘地将餐点稳稳放好后，卡莉斯塔也累了，缩到墙角喘气。
我向她微笑。
“圣女大人，晚餐时间到了。都是您喜欢吃的东西哟。”
我已经用了尽量温柔的语气，她却如临大敌一般颤抖不止，翠色的双眼泪水汪汪。
她紧紧攥住桌腿指向我，道：
“别别别别别过来！我我我会让星神哥惩罚你的！”
我叹了口气。
“您不必害怕的。
“这一周内，我——以及这府邸中的上下人物，难道对您动用过哪怕一次暴力吗？倒是您一直想伤我性命。
“请放心吧。我过去是您最忠诚的侍卫，现在也是。我永远不会背弃您的心，绝无可能伤您一根头发。”
卡莉斯塔完全不为所动。
“你在路上过了好几个月也一直装的老老实实的，到了王都不还是杀……害了那么多人，还想杀小西和亚当！
“你这家伙的话完全不可信！我要杀……打你！”
说着说着，卡莉斯塔白皙的脸庞也渐渐涨红，颇为可爱，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我径直走到她身前，拔出佩剑横劈。剑光掠过，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将她手中的桌腿与几根头发一并斩断。
卡莉斯塔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我轻转手腕，冰凉的剑刃稳稳地划过空气，贴在卡莉斯塔的脸颊上。
“圣女大人，人是很脆弱、很敏感的。
“无论是这把精钢铸造的剑，还是您随手掰下的桌腿，只要打到正确的位置，便都能让最坚强的人痛不欲生，本能地哭嚎、失禁，失去尊严。
“您明白这一点吗？”
卡莉斯塔紧紧贴在墙壁上，眼角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
“……嗯。我明白。”
“您不明白。我得向您演示一下。”
我稍稍用力，坚硬的剑身顿时震颤哀嚎起来，蓄势欲动。
卡莉斯塔“噫”地小小惊叫一声。我则抽回剑刃，向身侧掷出。钢剑笔直地贯穿了房门，门外人立刻发出一声悲鸣。
我拉开房门，一名女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被金属贯穿了胸膛，钉死在了门板上。我有好好挑选角度，剑刃准确地破坏了肺，让她无法自由呼吸说话，却仍得以保有性命。
她因为剧痛而抽搐不止，嗬嗬地呜咽不止，胸膛被血和泪水浸透。我将她从门上摘下，请进房间，关好门。
卡莉斯塔紧盯着女孩痉挛的身体，结结巴巴道：
“你……你为什么……”
我笑了笑，回答道：
“这孩子很活泼，很有胆量，这几天一直偷偷在门外听我们的对话。我得给她一点教训。”
说着，我俯身按住女孩的伤处。暗色的魔力荡漾开来，伤口立刻复原如初，就连衣服上的破口也一并恢复。
可是，她脸上的活力与狡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澄澈的恐惧，像只待在的羔羊。
我松开她，道：
“失礼了。您会再偷听吗？”
听见我的声音，女仆战栗起来。她张了张嘴，拼尽全力，这才吐出几个零碎的音节。
“不……请……放过……”
“很好。去吧，下楼时小心些，别踩空崴到脚。”
女仆双手撑地，费力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出了房间。
我引动阴影，吞掉地上的血迹，重新望向卡莉斯塔。
“现在您明白了。
“我希望您将这简单的道理牢牢记在心里，不要再用武器对着我，不要向我展露半分敌意，因为我实在是个胆怯的人。
“我不求您宽恕我，信任我，只求您做到这项简单至极的事。如此一来，我便会为您保驾护航，保证您下半生衣食无忧，长命百岁，享有圣女应有的地位。
“好了，不愉快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一起来享用晚餐吧？”
卡莉斯塔盯着地面的血迹，随后又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
恐吓的效果似乎好过头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取出手帕，为她拭去泪水。
然而，她却曲起纤细的小臂，将我推开。我微微蹙眉，道：
“我应该已经请您记住……”
她挥动拳头，无力地捶打在我的肩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明明那么相信你……变回去啊……”
……维亚迪安说的还真不错。
计划开始时，我本打算装作路过的贵族，接济受难的圣女，以此来拉近彼此的距离。
他却说不行，要我尽量装得弱小，装得愚蠢，装成会被眼前这可怜人拯救的白痴，如此才能赢得她的心。
抱歉啊，我已经装得太久太累，实在没法继续扮蠢，哄她欢心。
我收起笑容，抓住她的手腕，平静道：
“够了，卡莉斯塔·坎德拉。我知道你的背景，了解你当上圣女前的龌龊。”
卡莉斯塔表情一滞。
我继续叙述：
“你作为孤儿在教堂长大，却没有记住半句经义，稍长时便去街上当了扒手，四处行窃。
“你出生卑贱，行迹恶劣，是最低贱平庸的尘埃，本应在某天被治安官抓住吊死，潦草过完一生。
“你之所以会被选为圣女候补，是因为在选拔那天去了教堂，希望盗取几个烛台换钱，却被修士们发现，只好自称来参加选拔，靠着与生俱来的皮囊赢得了青睐。
“你根本就不是圣女，只是个招摇撞骗、徒有皮囊的庸人，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卡莉斯塔停止了流泪与颤抖。她呆滞地望着我，美丽的碧眼暗淡无神，彷佛变成了一尊褪色的人偶。
她道：
“不、不对，我……”
我轻轻抓住她披着的被单，将它揭下，露出公爵为她特意订制的纯白长裙。
“真漂亮，这华贵又造作的裙子才与你相配。
“别再为了你根本没有的品格，装模作样地裹着被单，挥舞桌腿，暴露你本就低劣到恶心的智力与丑陋了。好吗？”
甜品的香味愈发浓郁，飘满了整个房间。
卡莉斯塔呆滞地望了我许久，僵硬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