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堡垒的大门镶嵌在凯尔山脉中,锈蚀的金属巨壁咬死在坚韧的岩峰上,成了一道高达数十米的巨大关隘,这里曾经是进入德温斯特的主要入口之一,异域商人,外国使团,流民,杂技演员,出征的军队与凯旋的军队,卫国者与侵略者,都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他们不可磨灭的痕迹。
曾经这堡垒是人们畏惧与仰望的对象,它因为不论何时都被打磨到足以反射阳光的金属大门而被称为银色隘口,坐镇德温斯特南部,而现在它的光荣早已逝去,被铁锈蛀蚀成血红色的大门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踏入它,就象征着你从人类的世界进入了死者的帝国。
而现在,在沉寂堡垒对面的山峰上,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从山道上向下慢慢挪动着。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落在后面的米丽娅向着前面喊。
“就快到了…”
涅薄没有回过头,继续向前走。
“这话你已经说了第五遍了…”
米丽娅很无奈。
“相信老师的话”
“这话你也说了五遍了…”
“……”
这种奇怪的喜剧似的对话经常上演,总是以一方相同的提问为开头,一方相同的回答为结尾,经过这几句简单的对话后,提问的人就不再言语,安安稳稳地继续向着山脚缓缓移动。
与其说米丽娅是在向涅薄提出疑问或者不满,不如说她只是想找点话题,说两句话。
在这寒冷的山道上,人与人之间如果不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让思维活络起来的话,就很容易失去思考的意识,变成只会向前迈步的半昏迷状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坠落悬崖,万劫不复。
这一面的山道十分陡峭,加上连年不断的积雪,使得走在这条路上的行人必须加倍小心,当然,对于涅薄与米丽娅来说这还不算什么难事,但长时间机械重复的动作总是消磨人的意志,所以短暂的交流还是必要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更加危险,米丽娅从浮在空中的包裹里抽出一块麻布,反复缠在自己的鞋子上。
看着走在前面的涅薄,她暗暗加快了速度。
厚厚的积雪能吸收人的体力,那肉眼不可视的雪层下面到底是地面还是断崖也同样是不可知的,涅薄走在自己那么远的地方,无非是为了先去探查地形,让后面的人知道危险。
但即使她怎么努力加速,涅薄也永远是在自己前面,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她就这样盯着涅薄的亚麻长袍努力追赶了将近三个小时,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脚。
涅薄在米丽娅前面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等她赶上来后,涅薄说。
“这就是…沉寂堡垒…”米丽娅说着,抬起头仰望着这巨大的建筑奇迹。
那绣红色的门上布满了斩击的痕迹,黑火药灼烧的痕迹,魔法攻击留下的法阵残余,弓矢,长枪,怪物的爪痕,应有尽有,而在这半开的大门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两边是累累的白骨与锈蚀的骑士铁甲堆成的小丘,一条宽阔的路从这些堆积的骸骨中笔直地通向大门,几百年来也不知是谁在打扫。
“就是这里了…”涅薄看了看大门,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是没有错的。
正常的潜入者大多会选择在这里绕道,从一边的山上爬过去,但涅薄不想像只沟鼠一样走后门,他要和米丽娅一起从大门走进去。
“我们先修整一下吧”涅薄说着,让浮在空中的包裹落在了地上。
“我们需要…”
他呢喃说着一边翻找。
“火陶罐…盐碱水…帐篷…吹镖…找到了…”
涅薄把手伸进包裹深处,取出了一把亮晶晶的匕首。
“通体蛇形浮刻纹,刃尖是用大陆最坚硬的沙华刚玉打造,附有圣术和魔法加持,可以随时发动,是我当初还是学徒的时候的一件试手作品”
涅薄介绍着。
“原本我没想到居然还能找到这个的…但既然翻出来了,我就顺便把它带上了”
涅薄解释着,把匕首交给米丽娅。
“老师…这把匕首有名字么?”
米丽娅小心捧着,问。
“没有名字…你看着怎么喜欢就怎么叫吧”涅薄回答。
“那就叫…叫…叫…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米丽娅挠了挠自己红色的头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要想,现在就叫它一把锐利的匕首就是了”
涅薄给出了一个相当难听且白烂的名字。
“好吧…”米丽娅居然表示接受这个怎么听都没认真思考且缺乏创意的名字。
“记得你说自己是个刺客,那么你知道如何潜行么?”涅薄搭起了帐篷。
“这个还是懂一点的”
“那么暗刺呢?”
“这个是基础中的基础吧…”
“那么差不多就足够了…”
涅薄拍了拍自己的帐篷,表示满意。
“那把匕首里有我刻写进去的空间转移圣术,匕首带有黑魔法的重伤效果,如果刺入胸膛,基本都会一击毙命,对付这次你要见到的东西,我想是足够的”
“我会遇到什么东西呢…?”米丽娅有点紧张的样子。
“这就要你自己去看了,在大门那里,可是有一条凶猛的看门狗哦”
涅薄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根用橡木封口的试管,轻轻捏碎,里面红色的粉尘落在地上,轻轻地燃烧了起来。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包里有你的斗篷,去自己搭好”
涅薄说完,就看着地上的火焰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米丽娅搭完了自己的帐篷,走回来倚在离火焰不远处的岩石上,看着正在不断跳动的火焰。
时间已经快要进入夜晚,天色也已经渐渐黯淡了下来,如果按照圣宗的说法,这是初神闭上了他的眼睛,世界将再次重组,每一个早晨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空气中凝滞了浓重的寂静,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有风从山间吹过的声音与火焰跳动的呼呼声。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一个声音从米丽娅背后的岩石里幽幽传来。
“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