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青瓦屋檐滴落着橘红色余晖,周琦指腹摩挲着汝窑天青釉茶盏,氤氲茶雾在他清俊的眉眼间缭绕。这是他从幽州带来的千年古茶树新芽,茶汤中沉淀着三春七夏的灵气。突然檐角悬挂的青铜镇魂铃无风自动,在寂静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砰!"
紫檀雕花门被撞得剧烈摇晃,钱吏踉跄着跌进屋内。他官帽歪斜,腰间悬挂的玄铁锁魂链竟断成数截,暗红色的血迹在墨色官服上洇出诡异纹路。周琦注意到此人印堂泛着青黑之气,就像被某种阴邪之物侵蚀了魂魄。
"周...周管事!"钱吏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脖颈青筋暴起,"西街四院...陈晓楠...他...他..."
白玉茶盏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碰撞声。周琦修长手指按住腰间冰蚕丝编织的缚妖索,这来自昆仑虚的法器此刻竟隐隐发烫。三个月前那个被选中的陈家女子,果然还是带来了祸端。
"说清楚。"周琦声音清冷如檐角化开的冰棱,指尖在茶汤中蘸取灵露,凌空画出驱邪符咒。钱吏周身黑气触到金光顿时发出"滋滋"声响,化作青烟消散。
恢复神智的钱吏突然捂住右臂惨叫,官服裂帛处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那伤口边缘竟生出细密鳞片,暗绿色脓血滴落在地砖上蚀出蜂窝状孔洞。
"申时三刻,属下带人巡至西街..."钱吏颤抖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暗紫色的爪印,"陈家院里传来婴儿啼哭般的怪声,可陈家三代单传根本没有婴孩!"
回忆中的画面让这个见惯生死的刑吏官瞳孔紧缩。他分明记得跨过那道腐朽木门时,扑面而来的腥风裹挟着腐肉与硫磺混合的恶臭。院中老槐树的枝叶在无风状态下疯狂摇摆,每片叶子背面都浮现出猩红眼珠。
"陈泗那蠢货非要凑热闹..."钱吏喉结滚动,看着自己开始角质化的指甲,"我们亲眼看着陈晓楠的脊椎像竹节虫般节节暴突,肩胛骨刺破皮肉展开两扇骨翼!他的头颅旋转时发出朽木断裂的咔咔声,嘴里...嘴里吐出的根本不是人舌!"
"带路。"周琦扯下挂在屏风上的鹤氅,暗金云纹在暮色中流转出符咒微光。当他跨出门槛时,整条街巷的灯笼突然同时熄灭,唯有西边天际泛起妖异的紫红色霞光。
钱吏所说的院子里,此刻正上演着更为骇人的异变。陈泗残缺的尸体被倒挂在槐树枝头,肠子垂落成诡异的符咒形状。地面裂缝中渗出粘稠黑血。而完全蜕变的陈晓楠——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正用蜥蜴般的竖瞳盯着闯入者,背后骨翼每次振动都撒落带着火星的鳞粉。
"太阴蔽日,九幽洞开。"周琦咬破指尖在缚妖索上画出血咒。
周琦的鹤氅在腥风中猎猎作响,缚妖索上的血咒泛起暗金流光。变异后的陈晓楠突然弓起身子,脊椎爆出七根骨刺,尾椎处竟拖出三尺长的鳞甲长尾,抽打在地面时溅起的黑血化作狰狞鬼面。
"退后!"周琦甩出三张符纸凌空燃烧,青焰在钱吏周围结成八卦阵图。他自己却踏着禹步迎上前去,腰间玉珏与青铜镇魂铃同时发出清越鸣响。
七道裹挟着雷光的诛邪符箓轰在陈晓楠胸口,却如同击中一团胶质物般凹陷溃散。周琦瞳孔骤缩,看着自己用百年桃木炼制的"九霄雷符"竟在对方皮肤表面蒸腾起墨绿色烟雾,符纸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剥落。
"滋滋"的腐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陈晓楠溃烂的脖颈突然鼓起拳头大的肉瘤,暗紫色血管在皮下虬结成蛛网状。当第三道雷符炸开时,那肉瘤应声爆裂,飞溅的脓液竟将青石板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周琦疾退三步扯下鹤氅横扫,价值千金的冰蚕丝织物瞬间被腐蚀得只剩残缕。更令他心惊的是腰间镇魂铃的异变——法器表面爬满黑色菌丝,铃舌正以诡异频率震颤,仿佛在与某种无形波动共鸣。
"吼!"
陈晓楠的嘶吼裹挟着腥风扑面而来。周琦清楚看到对方瞳孔已分裂成六瓣复眼,充血的虹膜里浮动着细密肉芽。当那双异化的眼球锁定自己时,怪物四肢关节突然反向扭曲,以超越人体极限的姿势弹射而起。
"天罡护体!"周琦咬破指尖在胸前画出血符,却在结印完成的刹那感到灵力阻滞。本该浮现的金光护罩仅仅闪烁半息便骤然熄灭,反倒是陈晓楠指尖滴落的黏液在虚空灼烧出焦痕。
骨节错位的脆响中,怪物右臂暴涨三尺,指尖延伸出森白骨刃。周琦旋身避开的瞬间,身后两人合抱的槐树被拦腰斩断,断口处迅速滋生出肉膜状组织。更骇人的是那些飞溅的木屑,落地后竟如活物般钻入砖缝。
"万法归宗!"周琦并指抹过剑锋,本命精血在剑刃烙出赤纹。然而当剑尖刺入陈晓楠肋下时,反馈的触感仿佛扎进腐烂的棉絮。暗绿色汁液顺着血槽倒涌,剑身铭刻的降魔咒文竟开始片片剥落。
怪物破碎的胸腔突然裂开齿状豁口,三条布满吸盘的触须闪电般袭出。周琦凌空后翻时扯断腰间玉佩,爆开的灵障勉强挡住这击,飞溅的黏液却在石板上蚀刻出扭曲的纹路
"轰!"
法相金身破体而出的刹那,整条街巷的地基都在震颤。然而当三丈高的降魔法相挥动金刚杵时,陈晓楠畸变的躯体突然自行爆裂,漫天血雾中数以万计的黑色孢子如蝗群蔽日。周琦嗅到甜腻的腐烂气息涌入鼻腔,护体灵气正以恐怖速度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