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粥都送完之后,白依明也见到了不少的新面孔。
拍了拍手,白依明从餐厅一侧的楼梯走下,刚好看见在桌前吃着饭的小雫。娇小的姑娘噙着泪,金线随着嘴巴开合而拉扯着,缝线的末端渗出一丝暗红。小姑娘大口大口地吞着粥,嘴唇被烫的通红。
白依明叹了口气。
几乎所有留下来的孩子面对这碗粥都是这个反应:先是一愣,然后询问自己这么稠正不正常。在得到肯定之后,或不好意思的让自己离开然后对着嗓子眼儿就往里倒,或是直接在自己面前抡开勺就开始往嘴里灌……还有塞西尔,轻轻嘬了一口又一口,最后蒙眼睛的布条湿的她难受,小姑娘把自己支开之后又去找眼罩了。
白依明想到这些孩子的反应之后紧走几步下了楼梯。雫现在近乎是用勺子往嗓子眼儿离扔粥,看她这急迫劲儿,她怕自己晚走几步这个小姑娘就会呛死在自己面前。
看着紧走过来的白依明,小姑娘被烫的呕了一大口粥吐回了碗里,咳了几下,又紧赶慢赶的吞了回去。白依明赶到小姑娘身边,连忙给小姑娘轻轻的捋着后背,说道:“不着急,你急什么,不会缺吃的的。”
穿着松垮T恤的小女孩儿眼泪汪汪地看着白依明,用手背一抹嘴,然后站起身来,轻轻啄了一下白依明的脸。黑发的小姑娘在亲了又亲这安抚着自己的大姐姐后,搂着白依明静静地流着眼泪。
眼泪,是白依明在这里见过最多的东西。白依明叹了口气。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就这么依偎着,直到雫用白依明白衬衫袖子擦了擦眼泪,而后轻轻推了推白依明,白依明这才静静地离开。
看着白依明的背影,小姑娘抹了把泪,轻轻地吹了吹粥之后一口直接把剩下的粥全闷了。喉头轻动几下后放下碗,雫呆呆地坐在原地。灰发的娇小姑娘似乎还在回味粥的口感,以及为了没能慢点吃体会喝粥的感觉而感到懊恼。
坐在自己的床上,白依明叹了口气,决定明天一早就拿上钱去买粮食。打开帆布笔袋,老练的指挥官抽出了自己那一杆钢笔,又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了一个黑封皮的笔记本。拔开笔帽,白依明轻轻对着笔尖哈了哈气,而后写上标题,扯过草纸,从书架上自己带过来的书中拿下来一本,开始做计划。
自己不仅是圣骑士,准确来讲,自己还是圣骑士部队的少校营长。做计划写报告对自己来说并不困难。少女拔开笔帽,落笔就展开了思绪,行笔如飞。除了人的经验丰富,这里也实在是百废待兴。
近处,给孩子们带的礼物、可用资金分配、无法联络上圣廷该怎么办——玛丽娅给了她们常驻的地方,但是随着战线后撤了怎么办……如果周围从居民商贩那里筹措不到,或者干脆弄不到粮食,又从什么地方离开,从哪里联系到自己的战友们和部队……
往远看,土地复垦、废墟清理……现在是夏末,过冬怎么办?燃料的采购、冬装以及被褥的清查采买,来年一定要尝试的粮食自给,春耕开荒,农垦事宜……还有战线的部分,这块儿的防御法阵是否能重启,自己的中立身份梅林堡究竟承不承认……
往身边看,孩子们究竟对自己的到来是什么态度,自己如何熟悉她们,走进她们的心里,进而更好地照顾好她们……一些孩子病症的治理,药物采买,以及试着联系一些自己认识的医生,看能不能给佐娅、莎琳和塞西尔这些相当于重度残疾的孩子们置办一些假肢……
自己在建设银行应该还有一些存款,看看能不能回到自家地去提一笔,换成钱,或者干脆直接去带着孩子们回自家地,如果玛丽娅确定不把这些剩下的孩子接走……玛丽娅又是怎么想的呢?
钢笔合金笔尖划过纸张,刷刷地留下道道字迹。白依明皱着眉头,点起蜡烛,眯着眼睛趁着烛光伴着雨声,簌簌地做着计划。口干就倒水,饿了就忍忍,这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再次做起生产计划时,反倒有些近乡情怯了。烛火留下了剪影,钢笔叮叮地敲着墨水瓶,加墨,加墨。
生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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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依明反应过来有人在敲门的时候,少女沉默着一翻腕看了看手表的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写了两个多小时。自己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大概是三点,大家都吃好了粥应该就是六点——现在则是下午八点左右。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自己似乎应该去按照薇尔的嘱托,去点上蜡烛了。
这方世界比地球要大上很多,自身的各类成分和数据都和地球相近,连昼夜也是很像。外面是来催促的薇尔吗?自己做计划有些入迷,是自己的问题了。白依明起身,抻了抻懒腰后走到门前,开了门后发现是举着一盏烛台找来的拉薇。
小魅魔轻轻摇着尾巴,咬着嘴唇,歪身站着。看着白依明出来了之后嘿嘿笑了笑,wink了一下,然后“呼”地吹了手里白烛的火。
“如果是催我去弄粮食的话,我明天就会去。”白依明看着笑呵呵的小魅魔,认真地说。
白依明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笔记本上的那些数据和运算,对于眼前残臂轻轻抚过雪子,媚眼如丝的残臂姑娘,也只当她是来催促自己履责,催促自己进度的。少女的脑海中全是废墟田地和玉米棒子,小魅魔的事情倒是先搁到脑后了。
但这对于拉薇来讲倒有些空欢喜的意味。黑发的小魅魔听了这话明显面色一沉,不过很快脸上又变回了那幅和善羞涩的样子。只是小魅魔遮掩不住的是,她的尾巴慢慢的垂了下去。拉薇心思杂乱,眼里也闪起了水光。
“白姐姐~”小魅魔嗔怪地叫了一声,有些埋怨的看着有些发愣的高挑少女。白依明愣了一下,然后俯身贴近红肤小魅魔问:“是粥不够吃吗?那我明天多做一些。”
拉薇一脸无语的看着白依明,白依明此时还是超绝钝感地说着:“拉薇,没什么事的话,我现在要把蜡烛点起来……”
小魅魔下意识地举起左小臂想要抓住白依明,可是已不存在的左小臂抓了个空,导致了小魅魔身形一晃。黑发魅魔此时心中暗叹自己如今身体竟是如此的同时借力往前踏了一步贴近眼前白衬衫的高挑少女,而后语气强硬,对着白依明哼道:“好啊,我陪你去。”
看着眼前态度十分强硬的拉薇,白依明才忆起魅魔相较于人类算是长生种,还是魔族,尽管发育慢,但是岁数可不是能用一般逻辑揣测的。如果某些时候真把她们当孩子,会吃不少的亏。
白依明rua了rua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些气鼓鼓的脸,捏的拉薇的红脸更有些发红,而后回屋扣上了钢笔,戴上大盖帽,走出了房门,开始一一点亮火烛。
“欸。”
刚走出门白依明却又被拉薇叫住。黑短发的高挑少女疑惑转身,看见了红肤魅魔右手掐诀,轻轻晃身,肤色竟变得与常人无异,只是略显苍白。拉薇倔强地抬起残留的左臂朝向自己,轻轻喊道:“牵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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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办法分的太开,因为拉薇永远地失去了她的左小臂。白依明放轻放近了脚步,近乎是挽着拉薇,轻轻地点着蜡烛,思考着如今的危局,以及危局之后。
在走了一圈后,白依明忽然觉得实际上并没有必要再继续点蜡烛了。在这栋大宅挤了五六十,甚至七八十孩子的时候,这三层的小庄园楼明显有些不堪重负。晚上孩子们如果还要走动,那么点上蜡烛是很必要的。这里之前小孩子也有很多,楼梯每一级可不矮,摔下去可就不好了。
但是如今这栋庄园小楼只剩下十人之后,白依明忽然觉得这栋楼也不怎么大,也没必要全部点上蜡烛,这样又能省下一笔钱。有什么需求孩子们拿着烛台走就好——佐娅和莎琳协同行动,一般都是莎琳身上绑着一个筐带着佐娅走,理论上讲她们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于是白依明点了一半之后就顺路去找了薇尔——薇尔的房间和佐娅莎琳的离的很近,也在一楼。和薇尔说了这件事情后,薇尔想了想也表示同意。
只是薇尔在拉薇和白依明之间来回变换的眼神看的还没脱离公务状态的白依明莫名其妙。
离开屋子后白依明索性把刚刚点过的蜡烛都吹了,免得浪费。这原路返回看得拉薇有些想笑。小魅魔老实的和白依明紧紧贴着,白依明轻轻说着有关杜绝浪费的内容,两人就走完了这么半段绕屋之旅。
在走到屋前时,拉薇轻轻挣脱开了手,然后直接一瘸一拐的跑过去,飞扑到了白依明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