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动着。
被两只少女就这么喜剧般地拥住的白依明，看着被自己点起的烛台想着。
蜡烛的燃烧是十分稳定的，不会发出干柴燃烧时的噼啪声响，也没有湿柴烧起时那滚滚的黑烟——秸秆烧完之后那种难以处理的灰也不会有。
蜡烛的燃烧是稳定的、具有美感的、持续的、好清理的。
如同白依明一样。
看着烛火的跳动，白依明这个远比同龄人成熟的少女忽地平静下来了。
烛火融化在了每个人的眼里，把每个人罩上了一层橙色。被拥抱着的高挑少女看着不语，只是往自己怀里拱着的克蕾西，以及一边凑过来，用那种极不寻常，自己也没见过几次的眼神扫视着自己的薇尔，最后叹了口气。
真是混乱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看着面前这两个兴奋无比地女孩，以及薇尔不像是玩笑的反应，白依明最后还是打算干脆扫兴，然后直接把这一系列的问题挑明——
自己的那句话肯定不会让克蕾西如此失态——那预计下来就是克蕾西自身思考的问题。
未愧对于自己的个人素质，白依明迅速恢复了思考——这个大女孩，一旦启动了思考，自身的训练就会开始让这种思考逐渐形成一个可靠的循环。这种能力，本质上是一种合格的抗冲击机制。
无视了一边薇尔的喃喃自语，各种撩拨——少女轻轻收回手，捏住下巴思考着。
眼中的烛光也是往下一黯。
克蕾西是吸血鬼——根据拉薇的口述以及实际表现来看，这里需要一些额外元素补充的魔族儿童，自身的额外元素都处于缺乏至严重缺乏状态。
那么，作为吸血鬼必须的“血液”，实际上很可能是克蕾西如此表现的主要诱因。“缺乏血液”这个事情，实际上也有可能是克雷西如此行动的主要原因。
那么可能的解决措施……就是弄点血来给她喝。
高挑的少女沉思着。一边的薇尔一看情况不对，也老实地跪坐在了一边。
小姑娘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薇尔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巴掌。
自己这个臭毛病啊……这个上头了就人来疯的臭毛病……怎么自己在情绪到了的时候这么容易上头呢？怎么自己上头之后什么都干得出来呢？
白姐姐……白姐姐会怎么看我呢？
灰发的小姑娘垂着脑袋想着，双手轻轻抽搐——薇尔此时也想揪头发。
小姑娘余光扫着一边沉默不语的白依明，小手有些颤抖，缓缓地伸向自己的头发——
“怎么办……我怎么会这样……”
苍白的手指轻轻缠住了自己有些枯槁的灰发，正准备用力时——白依明一把抓住了薇尔的小手，吓得小姑娘浑身上下猛地一抖，扭头看向白依明，白依明却仍然思考着，并没有回应小姑娘。
现在用谁的血最好呢？白依明静静地思考着，一手抓住想起自己干了什么之后有些羞到崩溃的小薇尔，一手轻轻抚摸着，捋着在自己怀里静静趴着的克蕾西。
少女的手指游走着，逐渐地，少女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感受着指肚上传来的凹凸，白依明很快意识到那些凹凸实际上是一块又一块的血痂——不是什么皮肤病也不是其他的东西——那一块块的血痂让小姑娘的头皮格外坎坷。
白依明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主要还是让小姑娘解决自己血液食用不足的问题。用谁的呢？
白依明轻轻仰起头，看着有些古旧的斑驳天花板想着。
最好是用自己的。用其他孩子的不好——在孤儿院的所有人员里，恐怕自己是最健康的了。所以自己理应出一些，对于自己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吸血鬼本身的生物构造能让他们在吸血之后保持被吸血生物的伤口洁净以及凝血——实际上对于被吸血生物，那些伤口会十分痛痒肿胀，但是对于吸血鬼都不叫事。
被吸血之后伤口还能留下一种吸血鬼熟知亲近的气味标记——可能对于自己和这孩子的亲近也有好处。
但是自己也需要做一些打算，对一些可能在其中出现的变数的准备。比如自己因为学习一些超能法术而对自己造成的生理性改变对吸血鬼的影响——那一种生理上可能造成的损害。
在思考结束之后，白依明回过神来，看向了那个趴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克蕾西又睡着了。
黑色的卷发在烛火下有一种别样的光芒，苍白的肤色也不再眨眼，带了点温暖的颜色。小姑娘的呼吸十分平稳，十分宁静地睡在了自己怀里。
小姑娘的睡颜十分舒缓，勾着嘴角，竟然有些纯洁和圣洁感。
“克蕾西……”白依明犹豫着叫了一声。
本来睡的十分安宁的小姑娘在听见对自己的这一声呼唤之后浑身上下猛烈的抽搐了一下，然后直接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抓住了白依明的身体。
被抓住的少女眉头在一瞬间皱了一下。
哪怕是对于自己这姑娘那一瞬间的大力抓握都有些痛了。
“不用怕，克蕾西。”白依明轻轻地揉着克蕾西的后背，对着少女安抚道。
少女在乍醒中的恍惚中回神——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轻轻勾着嘴角，问询地看着面前让自己枕着睡了一觉的大姐姐。
“克蕾西，我决定让你补充……克蕾西，你需不需要补充一点血液？”
白依明看着怀里这个忽闪忽闪半月弯的克蕾西，下意识地用一种大家长的口吻问道——少女在途中紧急改口，礼貌的询问道。
听到血液这个词，克蕾西眼睛亮的能改过蜡烛——字面意义上的。少女虹膜光芒大绽，但是克蕾西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低下头去，沉默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克蕾西，从我这儿喝一些吧，可以的。”
白依明揉着这沉默下去的小姑娘的脑袋，在克蕾西耳边嘱咐道。
小姑娘当即一张嘴，但是第二次硬生生的克制住了。白依明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妥——高挑的少女轻轻从兜中掏出一个多功能工具，用其中的一柄尖刺样的工具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顿时血珠涌出。
吸血鬼少女的鼻子轻轻耸了耸，闻到血味的克蕾西差点真的浑身失控——此时少女僵在了原地，浑身上下紧绷，手指紧紧抓着白依明的衣服，喘气的声音震耳欲聋。
“姐姐……”一边不敢做声的薇尔担忧的轻喊道。灰发的女孩此时已经下了床，站在了地上，准备听候白依明调动。
在真正紧要的关头，我薇尔总要能第一个就位。小姑娘这样想着，对着白依明询问。
“薇尔，我现在要给克蕾西做个皮试。如果克蕾西出现了一些对于我的圣光排斥的情况，立刻去叫西卡小姐。”白依明并未看向一边的薇尔，而是盯着克蕾西，在她手臂上抹上了自己的鲜血，一边做着这些行动一边对着薇尔嘱咐。
吸血鬼，也要讲生物学。
“是。”薇尔当即回答。
“复述一遍。”白依明立刻发问。
薇尔快速地复述了一遍，白依明点点头，并未继续吩咐，薇尔也就在一边随时等着跑出去叫人。
在克蕾西接触到血液之后，小姑娘浑身上下真正的剧烈颤抖起来，红眸光芒大绽，紧紧地盯着白依明。
看见涂抹自己血液的位置并未出现一些排异反应，白依明算是松了口气。
这也算是证实了我们这种并非光明女神信徒的人，体内并不具备光明女神的特质。高挑的少女舒了口气——这个理论之前被无数次证实，对比试验也有好多个，但是如今实际上自己亲自经历了一个之后，白依明也算是真正的放了心。
轻轻抱起这浑身绷紧好像一块木头的小姑娘，白依明只感觉她轻的像是个木头架子。
她向后一仰，两个少女就躺在了床上，一上一下。
看着克蕾西难以忍受的样子，白依明说道：“我准备好了，克蕾西。来吧。”
少女闭上了眼睛。
看着面前裸露出脖子和肩部的大姐姐，克蕾西并未行动。闭着眼的白依明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看见又是泪如雨下的克蕾西。
躺着的少女笑着轻轻抬手，稳稳地给克蕾西擦去了她流不尽的泪水。
“哭什么，来啊。”白依明笑着对着这哭着轻轻摇头的少女，有些嗔怪似的说道：“克蕾西，来吧。”
“呜……”
哭的模糊了视野的小姑娘轻轻趴在了白依明身上。
少女轻轻闭上双眼。在白依明闭眼之后，肩头顿时一阵刺痛。
生生破开皮肉的疼痛让白依明也是一阵皱眉——不过很快吸血鬼本身带有的化学物质开始安抚住被吸血人的神经，白依明的感受好了不少。
只是感觉那儿的肌肤有些冷，有些冰凉。
克蕾西紧紧地咬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口水的液体流了白依明一肩。少女另外一只闲着的手轻轻抚摸着克蕾西的头，轻轻地说着：“不必怜惜。”
一边的薇尔静静地看着。小姑娘干脆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看着这两个少女。
薇尔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谁扛得住啊，白姐姐。
想起白姐姐对当时自卑于自己伤疤的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小姑娘轻轻地抿着嘴笑了。
其实……并不是什么感人的话嘛。
不是什么特别感人的话，但是自己就是很感动嘛……
白姐姐……
烛光下，看着那山峦涌起的床单，以及皱褶中心的白依明和克蕾西，薇尔轻轻撩了撩灰发，想到：
“有时候，一些话说道心坎里，就是很舒服……”
（）
怀中的少女越来越软，最后轻轻地拔出了牙齿。
吸血的位置已经完全红肿了起来。克蕾西撩了撩挡住视线的黑发，颇为内疚地又亲了亲刚刚自己下口的位置。
这让白依明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轻声说道：“克蕾西，克蕾西，疼……”
红瞳的少女霎时双手捂嘴，而后跪在床上，俯下身去对着白依明带着哭腔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道歉……”
白依明并未感觉出有什么不适感。自己经过锻炼的身体还是久经考验，失去这么点血不算什么。看着又要泪如涌泉的克蕾西，白依明连忙轻轻起身，抱住了这个十分内疚的少女。
“姐姐，会很痛苦吧……”
克蕾西垂着头，埋头于白依明胸间，十分自责地喃喃说道。
“没有，没有很难受。开始的时候只是痛那么一会儿，现在伤口磨蹭着也有些不太舒适——其他的没什么。”
高挑的少女抱着克蕾西，轻轻地安慰道。
怀中的吸血鬼少女不确定地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白依明，白依明回以肯定的微笑。
小姑娘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跟之前战战兢兢、一惊一乍、情绪激动的少女判若两人，明显舒缓了不少的克蕾西，白依明内心里点了点头。
不错，看来应该是奇效了。可能是她体内缺乏一些人类可以生产出的物质，在从血液中社摄取之后就能对个人健康有一种明显地改善——
可能是一种氨基酸，或者是一种激素，也有可能是一种吸血鬼没办法富集的元素——至于这方面的原因，那就要交给其他人研究了。
白依明内心推论着，安抚着这现在情绪还有些激动的少女。
克蕾西在怀中闷闷说道：“姐姐竟然愿意让吸血鬼吸血……被我们吸血是见不到光明女神，会‘玷污灵魂’的……”
白依明轻轻拍了拍少女安慰道：“我又不信她，我在意这个干嘛。你需要这个，影响到自身了，那就要补充嘛……”
克蕾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姐姐……对克蕾西来说……是重要的人呢……”
“能被克蕾西这么说，我很开心。”白依明轻轻地抱住了这个还是有些恍惚的小姑娘，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克蕾西缓缓地点了点头，而后趴在了白依明怀里，不说话了。
屋内就持续了那么一会儿这样的安宁。烛光笼罩着这三个少女——看着抱着克蕾西的白依明，薇尔感觉自己的白姐姐此时脑后面都有一个闪耀的光轮。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轻笑着叹了口气，笑话着自己，而后搅了搅一边放在桌子上的粥。
粥已经完全冷掉了，不过小姑娘不介意把这碗粥吃了。但是自己不能……薇尔轻轻呼唤道：“克蕾西，克蕾西～吃饭了！”
白依明也才反应过来克蕾西还没吃饭，于是也倾下身子轻轻呼喊道：“克蕾西，克蕾西？”
怀中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白依明轻轻揉着吸血鬼小姑娘的头，叹了口气想到，这姑娘究竟多缺睡眠啊……
哪怕是白依明抽身出去，克蕾西也并未醒来，趴在了白依明的床上呼呼大睡着。
白依明苦笑了一下，而后回头看向薇尔。薇尔也是叹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开口说道：“不行！这碗粥没有吃！
不许浪费粮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