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程很简单，办起来也不难。孩子们很快就上手了。
白依明拿着蒜，比着位置，一瓣一瓣地插进土里。
而一边的薇尔拿住蒜瓣，在那盆炉灰里滚了滚之后同样动动手腕，往地里插了一瓣蒜。
“我的白马，奔出林中~”小姑娘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哼着歌，看起来十分开心。
甩了甩灰发，薇尔笑着看了看四周，刚好对上白依明的眼神。
白姐姐好像什么都会呢……这里会变得越来越好。小姑娘看着插着蒜的高挑少女，心中笃定地想着。
感受到薇尔的目光之后，白依明抬起头来，看着薇尔温柔地笑了笑。对着薇尔点了点头之后，白依明开口问道：
“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去弄一盆灰来吗？”高挑的少女并不觉得自己会弄脏白衬衫似的轻轻地挖着地，对着身边的灰发女孩问。
小铲子白依明也购置了一些——现在差不多人手一把，大家都在用小铲子把土轻轻地铲出来，然后把湿漉漉的蒜瓣放进去。
在放进去之前在这炉灰里蹭一蹭。
灰发的小姑娘在白依明提问之后愣了愣，最后叹了口气：“不太清楚——我实际上也不太懂园艺，虽然是大小姐——唉……”
白依明听了这个回答之后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
对于薇尔来说，这种劳作算是“园艺”的范畴吗，那确实不太懂——毕竟条件好的情况下种种花什么的的确和农业差了一些。
“是为了防止种子得病烂掉的吧……”
旁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白依明转头看去，是一边单手干着的拉薇。
小魅魔的头发被风吹的微微飘动。
拉薇因为缺了左小臂，只能有些笨拙地抓一把蒜，然后去桶里涮涮之后简单沾了沾炉灰就放在了一边的地上。
而后小姑娘从一边拿起铲子，铲出一个小坑，再把蒜一颗一颗地放好，量好距离之后把它们种进土里。整体过程很笨拙不便——这是很没有办法的事情。
阳光把黑发照出白色的辉影，有些噪点，泛出彩色的刺。拉薇此时变幻出的那种健康肤色看起来有些粉嫩——只是细细看去，那粉嫩反倒很无趣地固定在那里了。
看着转头看过来的白依明，小姑娘歪了歪头，嘿嘿一笑，把铲子插进土里之后轻轻问道：“姐姐，我说的不对？”
是对的吧？拉薇其实心里蛮紧张的。如果没回答对的话……诶呀，尴尬死了。
看着白依明，小魅魔心里有些忐忑的。
“对的。就是为了防病——不过还有一种用途。”
对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小魅魔，高挑的少女肯定地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
“草木灰同时也是磷钾肥的一种，在出芽期，我们要多加炉灰到地里。”
“磷钾肥是什么，白姐？”
又是一声打断。
白依明的视线越过拉薇，看向了她身后——斯汤娜正歪着头，一手拿着蒜一手拿着铲子，正歪着身子看过来问。
“这个咱们未来会讲——实际上，你我，还有植物动物，乃至我们看不见的一些东西，都是由一种东西组成的——叫细胞。”
“而细胞需要的养分里，就有磷、钾两种元素。我们给植物补充这些，它们就会长得好。”
高挑的少女看着身后探过身来的小魅魔解释。知识就是力量啊。白依明看着斯汤娜，心中想到，应该提前教一些生物什么的，文学反倒要放后一些——但是都要教。
白依明轻轻地思考了起来，斯汤娜则是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小魅魔有些神经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姐姐很喜欢园艺花卉。”拉薇看着白依明，又看了看自家姐姐之后补充道：“姐姐说，看见花朵，闻见花香，会有一种快乐舒畅的感觉。”
白依明轻轻点了点头回应拉薇。又了解到一个孩子的一点信息，不错。
身边的灰发小姑娘也早已看了过来——此时薇尔忽然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所以你们的花店是出于爱好开的吗？”
听了这话，斯汤娜一挥手，然后转身一边铲着大蒜一边说：
“我们哪有那么多因为爱好——唉……”
小魅魔起头声音大了些，只是半截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最后叹了口气。对着土地狠狠一铲又轻轻带出一片土，斯汤娜叙述着自己的故事：
“是我们姐俩只有干这个有点天赋，能在我去打工之外还有点子收入。什么花店呐，整俩薄木桶弄个板车拉一车花，支块牌子就算是开张了。实际上收入也不多……”
斯汤娜本来红的像动脉血那么红地肤色，在提到过去的日子时，也有些黯淡。小魅魔这红肤现在被刘海一遮，阴影处好像静脉血一样了。
“天天被城管撵，骂，还卖不出去。在一些学校门口卖，拉薇喊：‘给你们的爱人买一些’的时候，倒是能卖的多一些——”
薇尔点了点头，手上也没停，半打趣半认真地说道：“上学可不是个小开销——如果有魅魔推荐这花儿，还有这种宣传词的话，我当年是要买一捧的，尽管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毕竟是魅魔推荐的，可能真的会有些什么厉害的地方也说不定。”
“也就那儿卖得好，哈。孩子们对我们还算好些。自从梅林堡把我们魅魔都从聚集地撵走了之后，我们姐俩就四处流窜。总有人类看我们占了他们的地方，过来呸我们的。”
斯汤娜提起这些似乎就源源不断——
这看起来和自己妹妹近乎完全相同的小魅魔此时佝偻着腰。
因为自己丧失掉了左小腿，此时这小魅魔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以获得支撑，让自己更方便地把这些大蒜种进地里。
而不是自己整个人拍在土地上，难以站起。
一声叹息。
薇尔轻轻抬头。看着这之前并未怎么认识过的小姑娘，灰发的小姑娘感觉她身上有着一种沧桑感。
姐妹俩都喜欢穿着细吊带的小背心，下身配个百褶裙或者简单的格子裙。但是斯汤娜此时身上的颜色似乎都褪了褪。
小姑娘似乎对之前的生活没什么好印象。
只是和灰发的薇尔抓的重点不同，白依明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道：“你们魅魔被从聚集地撵走是怎么回事？”
斯汤娜摇了摇头。
“不知道……只记得我们还小的时候，要搞梅林堡协约，然后我们当时魅魔的女王似乎并不支持，甚至据说起了冲突——
所以在梅林堡协约成立之后，万族国会强制要求城镇内要有多少多少比例的人口，不允许有什么单一种族的连篇聚集地——
我们就被撵出来了，四处流浪，和我们的爸爸妈妈分开，赶着大车找荒地住下，然后想个办法去挣些钱花。”
斯汤娜依然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费力挪动自己的位置，往地里插着大蒜。小魅魔低着头，如此叙说着。
薇尔抬头看向这魅魔，却看不太清她的脸——斯汤娜半背过身去，面容在阴影中，有些模糊。
看不清她是如何眨眼，又是如何张嘴说话的。
于是，灰发的小姑娘也扭过头去，叹了口气。
“不容易，都不容易……我发现大家都没怎么听过彼此的故事啊，斯汤娜，还是现在能仔细了解一下。”
斯汤娜并没有回应，只是一味种着大蒜。拉薇抬起头来，对着二人笑了笑，也低下头去干活了。
没什么好聊的。有时候单方面输出自己的经历反倒显得尴尬且不合时宜。真诚是一对儿牌，你打了之后对面也打，就能有效果。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显得十分小丑了。
薇尔手里蘸好的大蒜种完了。小姑娘打了打手上的土，边打土便起身，走了几步抓了把蒜沾了沾灰——紧接着继续蹲下，一点点地种着大蒜。
“诶呀~腿有点酸的。”小姑娘抻了抻自己的腰，深深地吐了口气之后说道。
“这正常……也是锻炼的一部分嘛。”白依明随口安慰道。高挑的姑娘想顺手抬手揉揉这小姑娘的脑袋——但是想到自己手上有土，于是就此作罢。
白依明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放下了手，接着做着农活。
（）
五个人干这些事，速度是很快的。几个人沉默地干了一会儿，很快，蒜就种完了。
在白依明的组织下大家把工具汇总了一下，然后都放进了那个空荡荡的老木屋里。
收拾完了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站在了一起。几个孩子站在白依明旁边，看着这片刚刚努力耕耘完的土地。
阳光斜照仍烈，人民阴影中歇。新垦蒜田土味，思来方觉甘甜。
“蛮有成就感的，这就是园艺的魅力啊。”斯汤娜抻了抻腰，打了个哈欠之后看着这一片刚刚自己挥洒汗水的土地，笑着点了点头。
“剩下的工作，就是浇水了。”
告一段落了——大概是自然段那种段落。
白依明也抻了抻腰——高挑的少女也舒了口气，看着这一片标志着孤儿院的农业生产始发点的土地，对着周围的孩子们吩咐道。
高挑的少女往旁边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也看向了她。
“你们自己记得来浇水就好——那边有一个陶洒水壶，你们记得轻拿轻放，别弄坏了。”
白依明对着工具那边一指，孩子们点了点头。
“那，今天就算是做完了——咱们回去吧。”高挑的少女对着孩子们拍了拍手，说完之后就打算带着姑娘们回去了。
孩子们点了点头，跟上了白依明的步伐。
“所以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呢？这些大蒜。”
走着走着，薇尔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种好了的地，而后紧走几步，轻轻地拉住了前面走着的白依明的袖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农业耕作，是一件绝对长周期的事情——大概在明年春天，它们会成熟。”
看着有些好奇又似乎带了些忧虑的小姑娘，白依明开口回答道。
“啊……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还是要说好长。”薇尔看着前面吐槽到。
“这也是园艺的魅力嘛……”
斯汤娜笑着插嘴道。小魅魔也和自己的妹妹相互搀着向前走着，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雫在一边也带着秋生走着。小小的女孩拉着白依明的衣袖，笑着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
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回了主楼，想着自己种的大蒜会不会比市面上的甜一些。
（）
在开心和兴奋劲儿过了之后，一些不太爽的地方就展现出来了。
“啊~身上好粘。好讨厌~！”
躺在床上的小魅魔挥舞着一只半胳膊，撒着娇似的叫着，滚来滚去。
“诶呀，觉得粘就去找白姐姐，让她带你去洗澡嘛。”
一边的斯汤娜一边说着，一边也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黏黏的……
小魅魔不适地也扭了扭脖子，无奈地吐槽道：“是啊，是不舒服。哎呀……”
“咱们不是跟薇尔说要和白姐姐说说话儿嘛，干脆晚上去一起洗澡好了——我记得玛丽娅不是花了挺大精力修了个还算是能用的池子来洗澡吗。”
拉薇从床上翻了个个儿，看着在座位上摆弄着那个坏了的歌音盒的自家姐姐，一拍脑袋灵机一动，连忙说道。
“欸你别说——还真有这个事儿哈，她干的最主要的事儿就是这个了。”
拿着自己用小刀雕刻成的木螺丝刀又拆开了那个歌音盒，面对着里面烧坏了的部件苦思冥想着的斯汤娜听了这话也轻轻放下螺丝刀，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妹妹，靠着桌子也回想了起来。
那栋在孤儿院一角的小砖屋子——亏她能弄来砖，整了个这样的屋子呢——里面有着洗浴的东西，不过也只能分批洗，因为太小了。
斯汤娜这样想着，无意识地点着头。
“后来确实用了一段——那个池子太小了，一次也就四个人能宽裕一些，最多挤个七八个，水还不好换——不过确实是热水，旁边还有——那个叫花洒是吗？神气的东西。”
拉薇看着自家姐姐，起身坐在了床上，兴致勃勃地说着。
斯汤娜则是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件事本身的可行性。
“这样，咱们干脆带着白姐姐去洗一次，顺便和薇尔认识一下就好了——希望这姑娘说的是真的，人类崽子有时候狗都不如，咬人真疼呢。”
最后，斯汤娜抬头一拍手，如此决定说道。小魅魔说完之后捋了捋头发——的确是该洗洗了，她想。
“不愧是姐姐，就这么办吧~嗯~”
床上的拉薇软软地夸耀一句。小魅魔轻轻倒在了床上，伸展四肢，笑着轻哼着。
听着妹妹的夸奖，斯汤娜平静地转过身去，而后笑的好像一朵红梅。
开心的小魅魔轻哼着看向了那个坏掉的歌音盒——斯汤娜叹了口气，好心情逐渐弱了下去。
自己妹妹的心爱之物——自己总有一天要修好它。
叹了口气之后的小魅魔看着这被拆解开的机械，心里暗暗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