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实际上起到了一个“钥匙”的作用。灰发的小姑娘轻轻地放缓了自己的脚步，抿着嘴轻轻抬起头。
“这俩都开始想事儿了。”
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斯汤娜轻轻侧头，对着自己的妹妹吐槽道。拉薇轻轻搀扶着自己的姐姐，并未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笑了笑。
————
“佐娅和莎琳她们两个，是孤儿院发展中期的时候被玛丽娅小姐带过来的。佐娅是不知道哪个城市内一个书记官的女儿，只是因为那座城市被魔族攻陷，佐娅她们一家也不得不逃往丛花更腹地的地区。”
在轻轻检索了一下记忆之后，薇尔轻轻开口对着白依明讲述。小姑娘看了一眼皱着嘴和眉心的白依明接着插了一句：“实际上，我觉得白姐姐你似乎有一个误解。”
听着身边的薇尔这么说，白依明愣了一下。高挑的少女下意识地瞪了瞪双眼，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更添几分严肃。
“详细讲讲，薇尔。”
灰发的小姑娘再次朝着身边的大姐姐看去——此时白依明的脸上已是有些凝重。薇尔看着白依明如此，轻轻地舒了口气之后对着白依明安慰了几句，语气十分轻缓：
“实际上，大概也是一个误区吧——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少不是那种‘十四天之后就没粮食吃’这种急迫的事情。”
薇尔微笑着说了一句之后顿了顿，看见白依明没有要插嘴的样子之后才继续添道：“实际上，我、拉薇、斯汤娜，以及塞西尔，还有佐娅、莎琳……我们之前，实际上是没什么交集的。我们如今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是被留下的孩子，而不是因为我们是一个什么团体……”
“我们是松散的。”
说完之后，薇尔抬头看了一眼白依明。
此时的大女孩脸上与其说是恍然大悟，实际上更贴近若有所思。看着若有所思的白依明，薇尔轻轻地添嘴道：“我感觉，白姐姐之前是把我们当作一个整体看的吧——实际上不是的。我们之间也很陌生，要说熟悉，也是半个月之前到现在才慢慢熟悉了一点。”
“刨去我之外，实际上大家对彼此也是只有风言风语的了解。”
薇尔说完之后看着白依明，有些无奈地撅了撅嘴。
白依明叹了口气。自己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所做的，以及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点点头。
“倒不如说，原来是这样……这下有一些模模糊糊地东西应该能清晰一些，但是这个消息对于现在咱们的发展计划的话，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影响……”
“……”
高挑的少女说着说着就闭上了嘴。薇尔听见白依明不说话了，就抬头看了一眼白依明——刚刚好和眯着眼睛的大女孩对上视线。
看着面前穿着粗裙拎着洋裙的灰发小姑娘，白依明有些怀疑地问道：“啊……薇尔，你不会是因为实际上对佐娅和莎琳不熟悉，所以给自己找了些不会挨我责怪的理由？那薇尔你想多了，我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
小薇尔听着白依明说到一半就被气笑了。轻轻地用拎着裙子的那只手锤了锤白依明，薇尔有些羞恼和不高兴地说道：“怎么白姐姐眼里我就是个会用这种方法迂回的人吗……没有，我对于佐娅和莎琳还算是熟悉一些。”
在被白依明有些抱歉地rua了rua头发之后薇尔的嗔意才消了一些。灰发的小姑娘轻轻地甩了甩头发之后接着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因为是战争初期的动乱，当时丛花还没构成很有效的，呃，管理……而且战事紧急，一些军队也顾不得什么。所以，当时就有一队精锐部队要紧急开往前线，刚好和佐娅所在的流民群撞上了……”
白依明静静地听着，也没说什么。此时四人正缓缓地下着楼梯，薇尔和白依明步子比较缓，在等待着身后不方便的斯汤娜。
对于丛花和圣廷的军队，白依明也没什么好说的——一群封建军队，所谓精锐军队就是封建领主的私兵，有着脱产供应和精锐器械，战斗力还算可观——只是实际上纪律如何就不好说了。
他们这种军队撞上流民吗……匪过如梳、官过如蓖、兵过如剃……恐怕佐娅那腿伤，就是从那儿留下的吧。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方式。
……
估计不会是一个正常人能接受的方式。
白依明重重地叹了一口，而后对着薇尔点了点头，说道：“薇尔，接着讲……”
薇尔听了白依明的吩咐之后也是点了点头，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的确是撞上了流民群——因为那条道上挤满了流民。我问佐娅为什么的时候，她也表示不是很清楚——她当时已经和父母失去了联系，连自己的眼镜和一些贴身物品都当掉了。她在人群中，也只是跟着大众不知道终点地走而已。”
“……”
听着薇尔的话，白依明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测。
“……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撞上了‘流民群？”
白依明瞪着眼睛，叹了口气之后咬着牙哼道。
“……是。”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看着地的薇尔轻轻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轻声叹道。“因为流民群的绵延不绝，这支被阻挡的部队明显有些犹豫和骚动。佐娅当时在人群里基本上什么也看不到，结果就听见前面传来马嘶和人吼，而后是圣光的闪烁……”
“紧接着就是一架战车直接碾了过去。人们哭喊着，朝着四周逃命，避开这辆平底加速的战车——但是佐娅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完全较量不过这乱涌的人潮。”
等薇尔说到这儿的时候，白依明基本上全清楚了。高挑的少女十指紧紧地扣着攥着，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踩踏……”
薇尔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叹息着低声叙述：
“……她最后被战车碾了，因为在前面的人已经被战车上的军士全部砍杀，扔到了一边。佐娅自己说，在她看见前面的人群忽然松动散开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辆战车一下子就把她撞倒，紧接着下身就传来剧痛，眼前也是一黑……”
薇尔说完之后看了一眼一边的白依明，而后接着轻叹了一口气。
白姐姐动感情之后真明显，眼眶是真红……薇尔轻轻地叹着气，只是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白姐姐这样是最好的了。灰发的小姑娘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温暖地想着。白姐姐这样是最好的——听了这故事之后心里没什么触动的倒是不好。白姐姐这样红了眼眶，不正是白姐姐和我们共情了吗……
薇尔想着想着就听见旁边的大女孩有些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她怎么活下来的呢？”
白依明红着眼眶，看着一边低头看着鞋的薇尔，吸了吸鼻子问着。
薇尔叹了口气，接着讲道：“后来随军的牧师看见了倒在那里的佐娅。不同于刚刚碾过人去的部队，这个牧师是圣庭直属的牧师——这个牧师搂着莎琳朝着最近的有手术条件的教堂一路狂奔，在之前做了一些措施和魔法保护，总算是吊住了佐娅的命。”
“但是因为创口实在是不好处理，外加佐娅已经完全没办法和家里联系，身上只有寥寥的几顿饭钱，所以……牧师和修女就选择了给她截肢。”
灰发的小女孩说完之后还是没忍住，轻轻的用自己的头发点了点自己的眼角，而后又是连连叹气。
“唉……”
白依明听完了佐娅的事情，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少女吸了吸鼻子之后，倒是语调有些转圜地说了一句：“我看，佐娅还是留着腿根的……还是有一些转圜的机会。”
看着身边的薇尔，白依明认真地说：“薇尔，我的祖国有一种假肢，不需要硬链接，只需要把胳膊放进去就能接上假肢，和真的肢体没什么区别——轻盈，让人随意操控，而且穿脱方便。等到我的任务结束，我就申请带着你们回去，给你们都安排上这个。”
“那什么时候能回去？”
薇尔还没说话，身后跟了一路的魅魔双子先坐不住了。斯汤娜和拉薇一拐一拐，摇摇晃晃的走上前来，眼巴巴地看着白依明，脸上是一种极致的期冀，期冀得都有点让白依明不忍心看。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看着眼前这眼中闪着光芒，眼中闪着泪光的两只少女，白依明叹了口气，而后有些落寞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要等待组织上的调动命令，因为我是军人。我现在的任务是把你们照顾好，然后等待进一步的指示。我不清楚我什么时候能被接替……”
高挑的少女顿了顿，而后用空闲的那一只手慢慢地，认真地给三小只每一个人都梳了梳头发，接着认真地说：“我只能保证一件事——我会保证带大家回到我的祖国去。我不会抛弃掉大家。”
“如果带你们回去必须要一个借口的话……咱们不是孤儿院吗。”
轻轻地揉着孩子们的脑袋，白依明沉定地说着：“如果非要咱们有一个关系——我就把你们都领养走……我的薪资省着点花还是够养活你们的，我退役之后也有退役金，还有一些积蓄，够抚养你们到成年……”
大女孩的话最后还是没说完，就被一个上前的身影打断了。
拉薇听着白依明如此说着，实在按耐不住，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白依明的。紧接着是斯汤娜和薇尔——
三位姑娘用紧紧的怀抱代替了言语的回答。
被姑娘们紧紧地抱着，白依明忽然眼睛又有点发酸。大女孩轻轻地感动地笑着，颤抖着吐了口气。
“我倒是要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白依明似是问这三小只，又似是在问自己，悠悠地这样笑着有些恍惚地问。
“我永远是你的拉薇……白姐姐，其他的我就不说了，毕竟咱们是来收衣服的……”
小魅魔吸着鼻子，软软地垂着眼睛枕着白依明的腹肌，轻轻地哼出了这么一句。拉薇似乎感觉自己这番话有些肉麻，说完之后就不再吭声，只是紧紧地搂着白依明。
“白姐姐是我的理想，我愿意跟随着白姐姐——只希望白姐姐不要嫌弃我就好……”
薇尔在一边也闷闷地说了一句。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和黏着。斯汤娜轻轻地感受着白依明肌肤上薄薄的那一层热……
这一只小魅魔也轻轻地开了口。
“白姐姐，希望白姐姐你能成为我们的姐姐……”
斯汤娜轻轻地吸了吸鼻子，而后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了白依明，铿锵地说道：
“白姐姐，带着我们活下去，带着我们去寻找到希望吧……我们这些平凡的孩子，不知道希望是什么颜色。我们这些孩子没见过那么好的粥，没见过那些写在叫‘梦想’的小册里的东西，不知道希望是冷是暖，是能让人疯了的东西还是让人流泪让人欢笑的东西……”
小魅魔说着，轻轻地踮起了脚尖，双手抓住了白依明的衣领，认真地叫道：
“可是，我的面前就有着这样一个姐姐，这样一个宽容，还带着温柔的姐姐……这样一个待人平等的姐姐，我摸得见，我能亲吻，我看得见你……”
“你是这样的温暖……”
轻轻地松开了衣领，斯汤娜浑身上下好像是泄了力一样直接依靠着白依明壮硕的腰肢和胸膛。这平日里总是挡在自己妹妹身前，淡淡笑着大大咧咧说着话的魅魔少女，此时却迸发出了强烈浓郁的情感。
“白姐姐……我很想知道希望是什么。希望，是能过上不那么累的生活吗，还是让我们的身体重新变得完全，亦或是不因为自身是魅魔而遭受歧视，被言语中伤……”
这魅魔少女说着，还想说更多——只是在定了定，咽了口口水之后，斯汤娜还是控制住了刚刚有些满溢的心，淡淡地，又有些失落地塞了一句作为结尾：
“……白姐姐，陪着我们找到希望吧……”
白依明听着斯汤娜忽然地爆发，垂着眼眸也没说什么，轻轻地把斯汤娜搂进了怀中。
在三人有些伤感地抱了一段时间之后，白依明才轻轻地松开了这三小只。
而这三小只也是轻轻地松开了自己的白姐姐。
轻轻地靠着胯骨和手夹着大盆，白依明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在轻轻地醒了醒嗓子之后，白依明双颊微红，问了薇尔一句：“嗯……她们俩房间的隔音效果怎么样？”
大女孩有些脸红地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佐娅和莎琳房间的门，转头问向一边的薇尔。
“不，不隔音的，白姐姐……”
只可惜，这句话不是薇尔说的。
门轻轻地被从里面拉开了。而后，白依明就看见了佐娅和莎琳平时的移动形态。
莎琳身上绑束着两条宽皮带，皮带则是和背后背着的一个筐相连——而佐娅在这个不深的筐里，紧紧地贴着莎琳。刚刚扭开门说话的，也是现在这个红着脸，轻轻地给自己和莎琳都撩了撩头发的小熊娘。
“不……倒不用害羞了白姐姐！我只是想问你！”
看着面前面色陡红的白依明，佐娅慌忙摆手。只是这摆手幅度也不大，佐娅不想让莎琳太累。
看着面前的白依明，佐娅认真地问：
“白姐姐，假肢的事儿是真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