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不是在屋门口就能说清楚的。于是佐娅最后还是对着外面的四人叹了口气，然后甩了甩头，示意她们进来。
在四人鱼贯而入之后，佐娅扭了扭身子，莎琳便一转身——小熊娘利落地把门咔嚓一声关上。
两个人好像是一个人一样——实际上也只能这样。
可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吧，佐娅有些倦怠地叹了口气。莎琳依然不说话，背着佐娅走到了床边，而后轻轻地坐在了那里。
在阳光下，这一对儿少女有一种圣洁，却又十分诡异。
阳光斜照进两人的小房间，穿过床铺被褥和床上的散衣服，留下一层水般亮色。在阳光底下，重新坐回床上的佐娅轻轻地从身后搂住了坐在床上的莎琳——然后为她解开了身后背着的低沿背篓。
白依明站在床前。大女孩没被阳光临到——这一楼的房间最后还是有点阴湿，只是很遗憾的是，除了给她们换个房间，否则没办法驱散这存在的阴湿了。
记性很好的大姑娘在这里站着。她记起来这里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一对儿相依为命，缺一不可的孩子时，自己站立的地方。
只是比起上一次自己和这一对儿亚人妹妹相见，现在的佐娅和莎琳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放松了不少。
轻轻捏了捏睡衣的袖口，白依明喃喃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在门前说的那一阵话吧。
此时的佐娅和莎琳都在床上坐着。
两位小姑娘的床也是和白依明一样带着幔帐——不同的是，这幔帐看起来就没那么新。一些干涸的血迹糊在上面，好像是血色流星一样。
说明这里曾经来过蚊虫——而下不了床的佐娅想必废了很大功夫才拍死几只那恼人的虫子，才恐吓了它们的同族，最后没有袭扰自己。
看着床上轻轻起伏着胸膛的佐娅，白依明在心中叹了口气。作为一个非天生畸形的孩子，佐娅后天不得不这样熟悉了没有双腿的世界和余生……个中艰难是不能描述完全的。
在白依明很复杂地看着佐娅慢慢地爬行之时，此时的佐娅就用手撑着身子在床上撑拖了一段距离。
她最后把自己砸进了自己和莎琳的枕头里，甩了甩自己棕色的乱发之后抿出一抹笑，并把这抹笑赠给了白依明。
小姑娘没有下身，有些潦草地倚在床上，潦草笑过后转向了一边的薇尔。
“我以为你不会和人讲我的故事的。”
棕色头发的佐娅对着薇尔眨了眨眼，语气平淡中带上了些埋怨。一边的薇尔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红了脸之后说道：“是白姐姐想要知道。”
“所以我也没有太怪你呀。”
佐娅看着躲开自己眼神的薇尔，轻轻地嘟了嘟嘴，淡然的笑了笑。
白依明看着这穿的实际上也只有一件短衫，外面罩了一件开衫毛衣的佐娅。
在再一次看见这一对儿，算是搭档的孩子们之后，自己在佐娅身上看到的更多是一种从容不迫。高挑的少女夹着盆，静静地微笑看着佐娅，以及一边沉默着，什么也没说的莎琳。
只是白依明朝着莎琳看过去之后倒是发现了一点：这只灰发剪的和自己差不多长的狼耳娘今天换上了自己为她带回来的那条裤子。
那条开裆裤。
白依明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大女孩有些蹩脚地轻轻抬手捏了捏自己发酸的鼻子。
感觉到白依明在看着自己，莎琳抖了抖尖尖的耳朵之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白依明，歪了歪脑袋。看着白依明也不对自己说什么之后又低下头去看着地板了。
在屋内陷入了一阵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什么话说的沉默之后，佐娅看着这沉寂的众人叹了口气，还是靠着床头，拍了拍手。
把大家的注意力就都吸引了过来。
看着大家都看回了自己，佐娅清了清嗓子。
“不用很急迫地听完我们的故事——有时候要讲故事，反倒会耽误一些时间。白小姐显然是来收衣服的，不如帮我们一把。”
靠着纯木板钉的床头，小熊娘甩了甩自己棕色，有些发干的头发，不紧不慢笑着讲到。
脸上无奈一笑，佐娅左手撑着身子，右手伸出来之后对着床铺一指一划，轻缓地续上了话头：“白小姐把床上的这两件衣裤都拣走就好。等我和莎琳休息一下之后就跟着您去洗衣服。”
屋内这个没人起头聊天的冷气氛确实不适合和人聊天。
白依明听了这话之后自然轻轻起身，对着两位少女点头示意之后一件一件将其拣走，再对着孩子们招了招手之后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
剩下的路程是十分顺利的。
小小的黯言圣女早已准备好了自己寥寥几件差不多的短袖衬衫，以及一件破毯子。
因为身高矮但是头发长，所以好像是一只小夜鹭的小雫抱着这些乱乱的衣服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前。
“！”
雫，等啊等。
小姑娘抱着那几件团起来的衣服，依着自己房间的门，背着那块石板，看着楼梯口，歪着脑袋等着白依明她们来。
等啊等之后。看见白依明和薇尔以及斯汤娜出现的时候——这小夜鹭一样的小女孩直接哒哒地跑了过去，然后撞在了白依明下腹的位置上。
“～”
看着白姐姐为自己直接蹲了下来，然后给自己一摊盆，让自己把手里的衣服放进去的时候，雫无声地灿烂欢笑。把衣服都推进盆之后，这小姑娘踮起脚尖，在白依明脸上留下了一吻。
湿漉漉——似乎小女孩为了这个吻，特地让自己的嘴唇有些湿润一样。
看着面前这小姑娘的眼睛，白依明忽然感觉自己也变得有些柔软。
黯言圣女也是圣女啊……大女孩儿笑着想到。圣女周围的光环总会有人说很抽象，领会不到——实际上圣女，也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啊。
令人温暖。
白依明笑着揉了揉雫的脑袋。小圣女此时似乎更舒服地眯着眼睛哼了几声，好像是小奶猫一样。
“～！”
雫笑咪咪的。
这黑发小姑娘金眸闪了闪，月牙弯的笑眼里是纯粹的小孩子的喜爱。
白依明看着面前这只小小的姑娘，心里背负着、积淤着的那些压力和愁绪此时有了点外泄和松动的迹象。
把大盆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这小只女孩儿搂入怀中，大女孩心中轻松澄澈了不少。
而一边互相搀扶着的斯汤娜和拉薇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点感慨。双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这么一层意思：
到底咱们是魅魔，还是白姐姐是魅魔啊？
“人类……倒不如说，咱们这些能明白事理的生灵，对于温柔温暖而又坚强的人，总是下意识想要亲近的啊。”
拉薇轻轻地枕着自己姐姐的肩，看着白依明，在自己姐姐耳边耳语道。
“这就是你对于这个陌生的圣骑士接近一见倾心的原因吗。”
并未转头去看自己的妹妹，小魅魔淡淡地看着面前笑着的大女孩，平静地说道。好像自问，又好像是自答。
“……”
拉薇听着自己姐姐的呓语，也没说什么，只是哼笑一声，也轻轻地给自己的姐姐留下一枚湿润的吻。
“一见倾心？什么时候你们这两只左右逢源的魅魔还能掏出真心来了？嗯，真心？”
听着这话尾巴反复嚼的说话风格，斯汤娜头都不用回都知道是谁。
“蛇信子太长拌嘴，就别在这儿添乱了，心明眼亮的塞西尔小姐。”
魅魔少女并未回头，轻轻伸胳膊搂住自己的妹妹的同时怼了一句从身后一点一点摸着走过来的那个美杜莎。
“塞西尔小姐……我姐姐最近好像总是和你拌嘴……你多担待……”
拉薇则是有些惭笑地转过头去，看着摸着墙停住脚步的塞西尔带着歉意地说。
“……你喝魔导石渣子了斯汤娜，嘴这么冲你要撞死谁……撞死……啧。”
停在墙边的塞西尔听着斯汤娜这么说，本来微微笑着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了。
尤其是自己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口癖的时候，小美杜莎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塞西尔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听见在世间的杂乱中多了一阵进近的声音——
小蛇就知道，是白小姐来了。
于是塞西尔深吸一口气，还是收回了自己抿得紧紧的小嘴，然后吐了口气，接着神秘地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