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夜晚依旧喧嚣，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将城市点缀得五光十色，但寒意却丝毫没有减退。
街道下着小雨，王储缩了缩脖子，将脸埋进围巾里，沿着昏黄的街灯缓步前行，步伐不疾不徐，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时间沉淀出答案。
回到公寓后，他随手将手提包甩在桌上，将打湿的头发擦干。
拉开椅子坐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房间里一片寂静，除了阳台外被风吹动的晾衣架发出的“咔哒”声，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盯着桌上的照片良久，终于拿起手机，翻开联系人列表，拨通了吴俊杰的号码。
铃声响了几声后，那头才缓缓接通，传来吴俊杰略显疲惫的声音。
“……喂。”
王储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沈翰的父母，接下来几天就会到日本认领遗体了。学校应该也已经通报了他的死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吴俊杰才低声应了一声：“嗯……”
王储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一些：“和我说说吧，真相，好吗？”
电话那头的沉默比之前更长，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吴俊杰才低低地吐出几个字：“……嗯，我兼职快结束了，八点之后，这个位置见吧。”
很快，他发来了一个地址——是一家居酒屋。
王储看了一眼，随即回复：“好，八点见。”
挂断电话后，他缓缓放下手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
照片里沈翰的笑容依旧温暖，但却像隔着一个遥远的世界，无法触及。
时间静静地流淌，只听到阳台的风在用力的拍打衣架，带起些许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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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王储准时抵达了约定的居酒屋。
收起了手里的雨伞，推开那扇油腻的木门，店内的空气闷热而浓烈，混合着烟草、廉价烧鸟的油脂香气，以及淡淡的酒精味。
墙上的手写菜单早已被无数指纹磨得模糊不清，昏黄的灯泡努力挣扎着散发微弱的光亮，勉强照亮了店内那几张陈旧的木桌。
吧台后，老板懒洋洋地擦拭着一只早已失去光泽的玻璃杯，眼神游离，仿佛并不在意店里的客人。
角落里，几个身穿西装、领带歪斜的上班族正醉醺醺地抱怨着工作和老板，声音沙哑而疲惫。
更远的角落，一个喝到迷糊的男人正盯着空荡荡的酒杯，仿佛里面藏着他逝去的青春。
这里，没有人真正交谈，只有酒精的气味和那些被夜色吞噬的低语。
王储扫视了一圈，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随手点了两道小菜，静静等待着吴俊杰的到来。
没过多久，门再次被推开。
吴俊杰走了进来。他的神色略显疲惫，眼底带着一丝深深的倦意，似乎这些天的压力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环顾四周，很快在王储的桌边停下，轻轻放下包，坐在他的对面。
“要来一杯吗？”他问道，语气平静，但眼底藏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不了，我喝不惯啤酒。”
王储随意地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可乐抿了一口。
吴俊杰低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沈翰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但有时候，酒精是唯一能让人暂时喘口气的东西。”
他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放下后，缓缓说道：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在语言学校待了半年左右。那时候，我的日语不算太好，身边也没有多少朋友。沈翰和我是那时候认识的……其实，我们挺像的。”
“他家境普通，甚至可以说不太宽裕。之所以选择来日本留学，无非是因为这里的教学资源相对更好，同时也能通过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资本去过真正‘留学生’的生活呢？”
他嗤笑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许苦涩。
“你们穿着名牌、住着高级公寓、周末去酒吧肆意挥洒的人生，和我们根本没有关系。我们的人生啊...每天的生活只有学习和打工，根本没有时间去社交，也没有那个资格。”
他说到这里，看着桌对面的王储，仰头灌了一口酒，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真的羡慕你们啊。”
王储静静听着，等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
吴俊杰自嘲地笑了一声，语气低沉：“没钱，就是最大的烦恼。”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声音更轻了些：“沈翰的生活其实和我差不多。每天上课、打工，努力适应这个环境……但他比我更努力，也更执着。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容身之地。”
“然而，我们终究只是‘局外人’。”
他的手微微握紧酒杯，指节有些发白，目光低垂：“今年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的小组。因为作业的问题，他和组员闹得很不愉快。他明明做了大部分工作，最后交作业的时候，他的名字却被人从报告里抹掉了……”
他说到这里，神情变得有些痛苦：“他很绝望，他来找我诉苦……但我什么都没做。”
王储缓缓开口：“你害怕？”
吴俊杰苦笑：“是啊，我怕……我怕要是我站出来为他说话，下一个就轮到我被排挤了。我不敢得罪那些人，沈翰已经是个‘局外人’了，如果我站在他那边，我也会变成那个被针对的对象。”
他举起空酒杯，对着空气轻轻一碰，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一定很恨我吧……所以才来找我偿命。”
王储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沈翰。他站在桌边，神情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有淡淡的沉默。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否认吴俊杰的想法。
王储收回视线，语气平静而坚定：“沈翰和你是朋友，他不会来找你偿命。真正该愧疚的人，是那些欺负他的人，而不是你。”
他顿了顿，低声道：“但如果你选择沉默，那么下一个被欺负的，可能就是你。”
吴俊杰没有说话，指尖微微颤抖，目光落在桌上的空杯子里，仿佛那里藏着他最不愿面对的真相。只见他举起空掉的酒杯，对着空气向上一碰。
仿佛曾经彼此生活中互相鼓励，互相扶持的好友，正坐在他的对面，笑着和他捧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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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外，二月的东京，还是很冷，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和雨点朝王储脸上砸来，他撑起雨伞，对沈翰说道，
“我打算和你父母联络过后，作为你的代理人，去学校检举你的同学的霸凌行为。”
沈翰并没有开口，沉默地在他边上地呆着。
夜晚的东京很美，很繁华，在这座霓虹都市，又有多少人为了生计，在辛苦的奔波呢？王储不知道，回应他的只有刺骨的寒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