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辆马车,伫立原地,就那样定定地凝望着,直到马车消失在蜿蜒曲折的道路尽头,连个模糊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久久都未曾动弹。
张婉清的音容笑貌,宛如一部永不停止的走马灯,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她每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每一回佯装生气时的娇俏模样,都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一般。
他在心底无数次声嘶力竭地呐喊,声音都快沙哑破碎了:
“我怎么能就这样看着她离开啊!”
“至少,至少,要去送她最后一程,再好好看看她!”
这个念头一旦在宁秋心里冒出来,他猛地转身,朝着县衙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喘气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打着他那颗焦急的心,每一步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生怕慢一点就永远失去了她。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借到快马,追上张婉清的马车。
他冲进县衙,眼前县衙门口,热闹非凡的景象让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整个人都愣住了。
县衙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外面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人们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好奇和紧张的神色。有的人使劲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恨不得把脑袋直接伸进人群中间,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看个究竟;有的人则把身子紧紧贴在旁边人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生怕被别人听到,还不时警惕地左右张望,眼神里满是不安。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种神秘而紧张的气氛,让人感觉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宁秋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面,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直觉告诉他,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迅速调整好状态。
他看到一个神色匆匆路过的衙役,觉得有点面熟。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紧紧抓住衙役的胳膊,急切地低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衙役被宁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抬头一看是宁秋,赶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回禀小公子,云州的推官大人来了,还带了好多府兵和刑侦高手,说是要彻底查清楚张县尉遇害的案子。
“唉!这推官大人一来,青云县怕是又要不得安宁咯!唉!小公子安好,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衙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继续匆匆忙忙地去办事了。
宁秋听了这话,心里猛地一紧,暗自想道:
云州城的那些官老爷,平时遇到这种案子,都是能拖就拖,能敷衍就敷衍,这次怎么来得这么快?有猫腻。
想到这里,宁秋心急如焚,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使劲往人群里挤。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他终于看到了他爹宁闵文。
只见宁闵文脸上满脸严肃的,陪着一位穿着跟宁闵文类似官服的男子。不用说,这个人就是从云州来的推官大人。
这位推官大人下巴微微抬起,鼻孔朝天,脸上写满了傲慢和不屑。
他的眼神在宁闵文身上随意地扫来扫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笑意,对宁闵文说的话,只是偶尔从鼻子里“嗯”一声作为回应,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宁闵文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仿佛他才是这青云县的主人。
宁秋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怒火中烧,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这位推官大人似乎是故意要显摆自己的威风,看到宁闵文严肃的神情,不但没有收敛那副傲慢的神情,反而提高了声音,对着周围的府兵和衙役大声数落起来:
“我还以为青云县出了张县尉遇害这么大的案子,宁大人会日夜不停地查案呢。
结果呢?我刚到这里一打听,这案子都发生好几天了,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张县尉死了都闭不上眼啊!
宁大人,我问问你,平时百姓们交赋税供养朝廷官员,可不是让你在这里白吃饭不干活的!这么简单的案子都办得这么拖拉,要是遇到更难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敷衍成什么样呢!
莫不是你平时只顾着吃喝玩乐,把朝廷官员的职责都忘到脑后去了?这朝廷上下,像你这样的昏官庸官不知道还有多少,长此以往,这江山社稷还能安稳吗?
真应该来一场大变革,好好整顿一下吏治,把你们这些没用的人都清理出去!”
宁闵文脸上神情一下子僵住了,脸色变得一会儿白一会儿红,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听到推官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双手抱拳,大声说道:
“大人,请你说话注意点!朝廷的纲纪森严,岂是能随便议论的?吏治的整顿,关系到国家的根基,自有皇上和朝廷的大臣们来谋划,轮不到你们随便乱说。”
他目光坚定地直视着推官的眼睛,接着说道:
“自从我到青云县任职以来,每天都早早起来,很晚才睡,一心想着为百姓谋福利,保证这一方的安宁。我所办的每一个案件都公正无私,从来没有偏袒过任何人,百姓们心里都有数。
这次张县尉遇害的案子,虽然案发时间不长,但是证据很少,线索又很复杂,难度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不过我和衙役们日夜都在查访,从来没有停歇过。
只是大人在这县衙里,当着百姓和下属的面说这些煽动人心的话,实在是有失朝廷官员的体统。希望大人以后说话谨慎一点,不要再说出这种越矩的话了。”
宁秋站在一旁,看着父亲被推官当众羞辱,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都快掐进手心里了。
他真想冲上去和推官理论一番,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目光紧紧地盯着推官,心里想着一定要想办法帮父亲度过这个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