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在天台边缘蜷缩成虾米状。掌心的樱花纹身渗出血珠，在水泥地上汇成箭头，指向操场那棵枯死的樱花树。汐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那是第200次轮回时…我们埋下时间胶囊的位置……」
树根处盘踞着乌鸦群，它们啄食的却不是腐肉，而是一截闪着金属光泽的指骨。透刚靠近，鸦群突然齐刷刷转头，猩红的眼珠里滚动着二进制代码。地面开始下陷，露出埋在树根深处的钛合金舱门——门上的电子锁屏显示着倒计时：【距离系统重置还有71:59:59】。
「密码是你的存在值。」汐的虚影贴在舱门呼吸膜上，「输入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
透将手掌按在识别区。纹身突然灼烧起来，鲜血在屏幕上晕染成【0.0039%】。舱门弹开的瞬间，腐坏的樱花香喷涌而出，数千个玻璃罐陈列在舱室内，每个罐子里都悬浮着不同状态的汐——有的全身缠满绷带，有的心脏插着匕首，最新的那罐里甚至漂浮着穿婚纱的她。
「欢迎来到我的坟墓。」汐的声音从所有罐体同时传出，「每次轮回后，尸体会被传送回这里。」
透的指尖触碰到第173号罐体时，舱室突然翻转。他跌坐在电影院的红色座椅上，银幕正播放着不属于他的记忆：暴雨中的神社，穿巫女服的汐将御守塞进他手里，两人手腕上缠着注连绳。
「这是第173次轮回的私奔结局。」成年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穿着白大褂，胸前名牌写着「千羽博士」，「当时我研发了存在感转移装置，试图让我们永远透明化……」
银幕画面突变。神社在雷击中燃烧，参拜者们像蜡像般融化，汐在火海中举起手枪对准太阳穴：「只要观测者死亡，轮回就会重置！」
透想冲进银幕，却被注连绳绑在座椅上。成年汐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集的针孔：「每次重启后，我的记忆都会碎裂一次。现在你看到的我，只是298次轮回中的人格残片。」
所有罐体开始共鸣，回忆碎片从裂缝中溢出：汐在化学室调配毒药、汐用美工刀在课桌刻下正字计数、汐抱着透被碾碎的尸体在铁轨上哭泣……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透扯断注连绳，银幕玻璃炸裂成樱花花瓣。
「因为这次轮回不一样。」成年汐的瞳孔映出倒计时，「系统重置后，所有平行世界的汐都会消失，而你……」她将手术刀刺入自己脖颈，「会成为真正的观测者，永远孤独地记录这个世界的死亡。」
透在实验台上醒来。输液管将他的血液导入中央计算机，屏幕上的汐们正逐个黑屏。九条雪的声音从广播传来：「感谢你提供最后3.9%的存在值，现在可以彻底删除这个病毒了。」
汐的残影被压缩成像素块，她挣扎着伸出手：「切断供血管！他们会用你的存在感维持系统运转！」
透的四肢被电磁锁固定。他盯着天花板的镜面，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异常清晰——这是存在感过载的征兆。
「认知污染达到临界点。」九条雪的笑声夹杂电流杂音，「猜猜看，当全世界都清晰感知到你的时候，替死鬼系统会怎样？」
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便利店店员女儿的笑脸、养老院老人龟裂的手掌，还有第173次轮回里汐被烧焦的婚纱。
「汐！」他对着空气嘶吼，「给我你的死亡！」
所有罐体同时爆裂。汐们的尸体化作樱花涌入透的血管，他的视网膜上刷过无数死亡记忆。电磁锁在过载中熔断，透翻身滚下实验台，扯断的输液管在空中喷出樱花色的血雾。
「你疯了吗？」九条雪的声音首次出现慌乱，「吸收残响会污染时间线——」
「那就污染得更彻底些！」透抓起消防斧砸向主机。
学校钟楼的齿轮开始倒转。透在漫天樱花中奔跑，每一片花瓣都映着不同轮回的汐。他的存在感正在指数级暴涨，操场上的学生纷纷转头：「那不是三年B班的凉宫吗？」「他居然真的存在！」
九条雪的克隆体从地底冒出，她们像收割机般清除目击者。透的存在值飙升至87%，手腕上的透明化痕迹开始反噬，皮肤像干涸的河床般龟裂。
汐的最后残影浮现在他肩头：「把我剩下的存在值拿去！」
「不！」透撞开体育馆大门，「这次轮到我来成为你的墓碑！」
篮球馆的电子记分牌显示着【298:299】。透将手掌按在计分器上，所有轮回的死亡数据洪流般注入系统。克隆体们在数据风暴中融化，九条雪的本体从控制室破窗而出：「住手！系统崩溃会让全人类陪葬！」
「那就创造新规则！」透撕开龟裂的皮肤，露出下面樱花状的血管，「用我的存在值做缓冲垫——」
樱花纹身脱离掌心，在空中展开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所有被抹消的死者从环中坠落，他们在触地的瞬间化作樱花树苗。汐的残影在树苗间闪烁：「你重构了存在感法则……」
透跪倒在最初那棵枯树前。树根处抽出新芽，树皮上浮现出汐最后的留言：【下次轮回，换我来当你的观测者】。
七天后，涩谷站前出现奇景：樱花树在冬季盛开，每片花瓣都是某个死者的遗照。人们驻足观看时，会突然想起某个被遗忘的名字。
透坐在长椅上，存在值稳定在0.39%。他的皮肤下流动着樱花脉络，每当有人接近，花瓣就会从袖口飘落。
「现在你是系统本身了。」便利店店员将热可可放在他身旁，「所有替死鬼都成了樱花树的养分。」
手机震动，匿名短信更新了存在值排行榜：【末位100名将获得樱花疗养权】。透仰头饮尽冷掉的可可，樱花雪落在他空了的杯底。
「下次轮回要开始了。」汐的声音从树梢传来。她穿着最初那件白衬衫，纽扣系错了位置，「这次换你来找我，观测者先生。」
透握紧杯底的樱花花瓣。这一次，他看清了花瓣上的编码——那是由所有轮回次数组成的质数，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金属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