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工会大厅的水晶吊灯在薇月头顶投下璀璨的光斑，她站在鎏金雕花的接待台前，指尖不耐烦地叩击着大理石台面。台面上堆积的文件像座摇摇欲坠的纸塔，墨水瓶里插着的鹅毛笔还在微微晃动。
"我想见工会会长。"薇月的声音让空气骤然降温三度。
前台职员正埋头在账本上勾画，深褐色刘海几乎要扫到羊皮纸："抱歉，会长现在正忙，您要见的话需要先预......"她突然卡住喉咙般没了声息——抬起头时正对上薇月异色的瞳孔，一股压迫感迎面袭来。
"薇、薇薇薇薇月大小姐！"职员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抽屉发出巨响。她手肘扫翻了墨水瓶，深蓝色墨水在雪白的文件上洇开狰狞的爪痕，却顾不得收拾，拎起裙摆就从接待台后小跑出来。蕾丝发网里别着的羽毛笔随着动作乱颤，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这边请！"她九十度鞠躬时，胸前的银质工牌差点甩到薇月脸上，"会长就在五楼办公室，我这就带您乘升降梯！"
薇月皱眉看着职员沾着墨渍的指尖，那上面还沾着半片玫瑰花瓣——显然是从某个猎人送的礼物上掉落的。当她迈步走向升降梯时，女职员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在一旁，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很快就到了五楼，薇月踏进会长办公室，鎏金雕花的橡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女职员几乎是贴着门缝逃出去的，鞋跟在地毯上踉跄出凌乱的凹痕——她最后瞥见的画面，是提雅垂手立在薇月身后三寸处，纤细的手面正缓缓抚平裙摆的褶皱。
“大小姐平时有这么凶吗？”心理暗自抱怨一句，女职员便灰溜溜的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
会长办公室内飘荡着工会文件与雪松熏香交织的气息。薇月翘着二郎腿陷进天鹅绒沙发，毫不在意的坐在了本该待客的主位。
虽然薇月二人穿着奇异，但是会长还是很快认出了这位大小姐。
"这不是薇月大小姐吗？"会长枯枝般的手指拂过桌角的铜制星象仪，齿轮咬合的声响中，仪器投影出的星座恰好笼罩住薇月发间的粉色蝴蝶结0，"怎么，今天居然有空来老夫这里坐坐？"
会长从电脑桌前站起来，慢步走向主仆二人，同时抬手示意下属。
“来，大小姐想吃点什么？在说事之前先来点饮品如何？”
薇月毫不在意的坐在沙发的主位置，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来点苦瓜汁。”
提雅的指尖在裙褶间骤然收紧。她看着侍者端上水晶杯，翡翠色液体里浮沉着几片透亮的冰块，青涩的苦瓜气息随着杯壁凝结的水珠缓缓蒸腾。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杯，将杯底的纹路折射成细碎的光斑，却让那抹碧色显得格外清苦。
"大小姐。"她微微倾身，声音裹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您昨天刚在玫瑰园发誓说'再碰苦味就把温室改造成甜品工坊'。"她记得很清楚，那天薇月打翻苦芹浓汤时，红丝绒蛋糕上的奶油溅到了公爵的星轨仪上。大小姐分明最讨厌吃苦味的食物了，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会长的银匙在茶杯沿口敲出清脆的颤音：“看来小月亮的味蕾终于开始品味人间疾苦了？”
薇月晃动着水晶杯，看着杯壁凝结的霜花：“来这里，我有事要谈，苦瓜汁只是为了让我的头脑清醒。”
“昨晚，公爵领附近的小镇发生了吸血鬼入侵，所有小镇居民都惨死在吸血鬼的獠牙和利爪之下，这件事，你可有消息？”薇月的语气骤然变得尖锐，目光如刀般刺向工会长。
工会长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变得凝重，发白的眉毛紧紧皱起：“有。今天早上早些时候，路过该地的猎人发现了小镇的惨状，他很快就上报了工会。我们这边正在着手调查这件事，正想联系公爵府，您刚好就来了。”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话锋一转：“小姐，您可曾了解吸血鬼这种生物？”不等薇月回答，他继续道，“人类经历某种契机后，可以改变种族成为高阶人类，您身边的提雅女士就是最好的例子。吸血鬼、兽人、魔族等亚人类也是如此。普通的亚人与高阶亚人建立起和人类一样的国家，正常进行外交活动，过着与人类相同的生活，可以正常沟通。”
“然而，”工会长的声音低沉下来，“这些亚人虽然实力强大，但他们都有一种人类没有的变种——低阶种。低阶亚人不具有智慧，或智商极低，通常像魔物和野兽一样在野外生活。”
“也就是说，”提雅的机械面容上泛起一丝波澜，声音冷静而清晰，“低阶吸血鬼出现在我国，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本想以工会长的身份去询问前来我国留学的血族公主是否知道些实情，”工会长用手扶着额头，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想想还是不太现实。”他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血族，也就是吸血鬼之国的人民，相当重视种族问题。他们普遍珍视同伴，对陷害或怀疑同族的人毫不留情，更何况是那位任性的血族公主。”工会长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忌惮。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她还是我国长公主的好友兼闺蜜。若是激怒了她，长公主那边也不会开心。”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谨慎，显然对这件事的处理感到棘手。
“您想问的是卡特琳娜之血的事吧？”提雅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没有什么人比血族更加清楚卡特琳娜之血。”
工会长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而深沉：“正是如此，阁下。数千年前，卡特琳娜征战四方，屠戮了世界绝大多数生灵。在最终的种族联合军讨伐之后，卡特琳娜才得以陨落。然而，由于她独特的身份——血族始祖，她的血液不会被蒸发，也不会渗入大地，更不会毁灭，永远保留在了那片战场之上。”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语气变得低沉，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而危险的传说：“据传闻，卡特琳娜之血会赋予生物强大的力量，甚至能让一些弱小的生物因此失去理智，变成低阶的吸血生物。”
薇月的眉头微微皱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的扶手：“所以，你是怀疑有人利用卡特琳娜之血，制造了这些低阶吸血鬼？”
工会长缓缓点头，目光凝重：“正是如此。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件事的背后，恐怕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工会长拿起雕花杖柄，手指在其上摩挲出细微的吱呀声，夕阳透过琉璃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据我工会的猎人回报，最近民间滋生出某种邪教。"他忽然用杖尖戳向地毯某处，暗红丝线编织的纹路骤然泛起幽光，"他们煽动民众进行非法献祭，甚至怂恿信徒在满月夜剜取自己的心头血。"
提雅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若无法直接寻求血族帮助，老夫打算先彻查这邪教。”
“那我先回去和老家伙汇报此事，骑士王国会协助你们调查的。”薇月站起身，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转身走向门口，提雅紧随其后，步伐轻盈而无声，仿佛一道影子。
工会会长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违和感。他摸了摸长满胡茬的下巴，低声自语道：“那个传闻中任性又自闭的公爵千金……居然是这样的吗？”
在他的印象中，薇月一直是个被宠坏的贵族小姐，性格乖张，难以接近。然而，今天的她冷静果断，言语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传闻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会长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啊。”
......
薇月和提雅走出猎人工会的大门，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薇月的步伐起初还算稳健，但没走多远，她的脚步突然变得虚浮，身体微微摇晃，仿佛失去了重心。
“大小姐？”提雅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侧目看向薇月，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下一秒，薇月的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提雅眼疾手快，瞬间跨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薇月的头无力地靠在提雅的肩上，呼吸急促而微弱。
“大小姐！”提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她迅速将薇月扶到路边的长椅上，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着她紊乱的脉搏。
“我……没事。”薇月勉强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是……有点累。”
提雅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自责。她早该注意到薇月的异常——从猎人工会出来时，她的步伐就已经有些踉跄，只是自己一时疏忽，没有及时察觉。
“我们马上回府。”提雅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轻轻扶起薇月，将她背在身后，步伐稳健而迅速地朝着公爵府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拉长的影子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声的担忧。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但提雅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将大小姐安全送回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