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炽烤着冥幽的皮肤,蒸发着这世界各处的水分。
一望无际的沙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
这便是冥幽的第四场游戏。
将这场游戏开始时自带的黑袍往下拉了拉,让阳光不那么容易再进入眼睛后,冥幽开始打量这荒芜的一切。
“空空荡荡的。”
思来想去,冥幽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一切露出怎样的感情,甚至是怎样的表情。
虽然在这之前柑橘曾说过,虽然这之前她也学习过,但实际情况就是不同。
机车的轰鸣声打断了冥幽的思路。
尝试再将集中精神无果后,冥幽便寻找起声音的源来。
“这里不是回忆。”
在翻越沙丘之后,还是一望无际的沙丘,所以冥幽如此自言自语。
机车的轰鸣声出现片刻便停止了,这使得冥幽只能朝着一个大概的方向移动。
这或许是我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人,冥幽如此想着。
毕竟又一次翻过一个沙丘后,她已还瞧见了那陷在流沙之中的摩托车。
在亲眼看着那个人对于陷入流沙之中摩托车的仰天长叹后,她也注意到了冥幽。
随后一张不应当出现的脸闯入了冥幽的视线。
“噢,是小冥幽啊!”
“雪雁……”
冥幽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雪雁自己的名字,但她与十二号关系如此要好,应该也从十二号那里听过自己的名字。
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里的世界之中的生物不是那种会伪装成别人记忆之中人物的生物,冥幽没有叫出雪雁的名字。
“啧,还是那么淡漠。”
虽然听不清雪雁的声音,但从记忆之中浮现的唇语技能让冥幽知道了她的意思。
这次的记忆带来了很多,如果让十二号来说,这是冥幽回忆起了很多。
冥幽并不认为这些记忆是真的,它们的存在似乎预示着冥幽以前也参加过死亡游戏。
只是这完全不符。
如果冥幽在现在十八岁的年龄前还参加过死亡游戏,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摩托车已经完全被吞入流沙之中,所以雪雁选择不管它了,直接向沙丘上的冥幽走去。
“好久不见!”
原本雪雁是想直接拍冥幽的肩膀的,但侧身闪开的她,让雪雁的右手有些尴尬。
“真的是和老朋友见面不应该更热烈一点吗?”
“我们还算不上。”
“你和……十二号有那种关系,那我们可不就是朋友了!”
“这种论证丝毫没有逻辑,况且你也没有解释你为什么没有死。”
“如果你怀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雪雁,你大抵可以看看我灵魂的模样,只不过你目前也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你只能想信我是雪雁了。对了,我可以找十二号走后门。”
雪雁说的话合情合理,冥幽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
毕竟在一场游戏之中,有认识的人总比没有认识的人要更好。
“这场游戏就拜托了。”
“呦,你有这么胆小吗?之前我和玩轮盘赌不是挺勇的吗?现在真是超逊的。”
雪雁用她有些超标的身标从正面抱住了冥幽,这是之前柑橘抱她完全不同的体验。
温暖的拥抱,恰到好处的力度……这些东西都让冥幽觉得雪雁是一个很容易走进他人内心的人。
“呵呵,这是和他们两个完全不同的触感呢。真不愧是他的妹妹。”
“你认识我哥?”
“当然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只是你未曾注意罢了。好了,好了,客套的话就别说了,傅老应该也等急了。”
对话结束之后雪雁也想把摩托车打捞起来,但是未果。
“看来被傅老骂了。”
虽然雪雁看见来有些内疚,但如果不吐着舌头流出这些话的话,就看起来更内疚了。
“看来天黑之前我们是能到那里的,所以要不要来拍张照记录一下。”
“来看镜头,笑一个。”
听到雪雁的叫喊声,冥幽下意识回头,并露出了她三日以来根本练习不出来的合适的微笑。
“你们简直就是一样的……”
雪雁有些失神,因为她从冥幽的身上看到了冥眠的影子。
她叹了口气,将相机重新拦回自己的脖子上
“不得不说你这笑得挺自然的。”
“啊,下意识就……”
“下意识吗……”
冥幽不清楚为什么雪雁会有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不像她。
“唉,无聊也是无聊,和你聊一聊以前的十二号,以及在之前我和你提到的那位烟八到吧。”
雪雁在为冥幽递出护目镜之后,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这个世界呢,是我、烟八钊和当时还是玩家的十二号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像这样的地方自然不是什么浪漫的解逅。”
“在当时我们是受傅老的召见所聚到一起的。”
“傅老拜托我们三个新进入这个世界的人,去寻找生活物资。如你所见这里全是沙漠,要找起东西来很不容易。”
“所以我就想着要和他们两个先搞好关系。于是我尝试和他们聊天,只不过他们都是闷葫芦,什么话也不肯说,就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
“其实我挺能理解他们,一个眼神浑浊看不到现在与未来,一个眼神空洞看不见现在与过去。”
“在不知道他们以前发生什么的情况下,要和他们聊起来确实很费劲,但好在我的不断打扰是有用的。”
“首先和我说话的人是十二号,虽然他只是说了一句好烦,但借此烟八钊也加入了。”
“在找到出口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近了一些吧。”
雪雁的目光一直游离在这天地之间,而冥幽的目光在她捕着到关键信息的那一刻就一直在雪雁的身上了。
“出口……”
“对,没错。我知道出口在哪,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间。我们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
隔着帽子,雪雁摸了摸冥幽的脑袋。
“看到你的样子,我都怀疑自己有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
冥幽不知道雪雁口中的他是十二号,还是自己的哥哥冥眠。
看情况,冥幽更倾向于后者。
“你喜欢我哥?”
“嗯?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会想进入他们的心房,因为感觉他们都很缺少来自别人的爱。”
“真得是这样吗……”
“他们两个就像是在路边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很让人想去怜爱不对吗?”
“至少我是体会不到的。”
冥幽的家里从来没有养过小动物,同样她也没有见过在路边被遗弃的小动物。
因该说是不常见,还是冥幽对他们不感兴趣的原因,在某些时候那些流浪的动物都会将她无视。
“说得也是。看见那黑黑的一团了吗?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还有很远啊……可以继续和我聊聊吗?”
“嗯?怎么这么主动?”
“只是想多了解点信息罢了。”
“似乎有些口是心非呢。”
聊着关了这个世界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天空也向着黄昏前进。
“晚上好傅老,人给你带回来了。”
“好久不见了冥……雪雁可以向我介绍一下这位新朋友吗?”
“冥幽,是个妹妹。”
不知为何雪雁要在介绍时,刻意加上“是个妹妹”,冥幽认为明明人都能看出自己是个女生。
“原来如此,欢迎你冥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正卿,你可以叫我傅老。”
“你好。”
“之后你就跟着雪雁吧,她很有经验的。”
“那当然,我可是有很多经验的。”
“你可以先去这周边熟悉一下。我和雪雁还有些话要谈。”
冥幽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但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在冥幽不知道应该在何处等待雪雁时,一座塔吸引了冥幽的注意力。
“你居然喜欢夕阳?我也挺喜欢的。”
当雪雁与傅老交谈完后,找到冥幽时,正是夕阳最美的时候。
于是雪雁举起相机在这个好位置,记录下这一瞬。
“并不是。这个位置很好,很舒服。”
“是吗?”
雪雁同冥幽一样将双腿伸至护栏外,但与冥幽不同的是,她没有选择趴在护栏上,而是直直躺在构成这座铁塔一部分的铁板上。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了。
但仅在几分钟后,夕阳继续下沉,黄昏逐渐被夜幕吞噬后,冥幽向雪雁问道。
“为什么雪雁你会喜欢夕阳?”
“嘿!应该说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吧。”
“为什么?”
“为什么啊,这得让我好好想想……”
冥幽不知道雪雁为什么愿意花时间去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
但她在看了一眼雪雁后,便顺着她的目光向夕阳看去。
晃荡的双腿使铁塔发出吱吱的叫声,这让冥幽有些担心铁塔会不会坏掉。
“因为它很美丽,同时它会给我一种原来今天也快要结束的感觉。”
在想出答案之后,雪雁回以冥幽轻轻一笑。
“我不知道这是我们祖先留在我们身体中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留念,还是其他什么。”
“但夕阳确实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它一直在那里不曾改变,有一种一直在变的不改变。”
“呼……或许正是因为这我才会喜欢夕阳吧。”
夕阳消沉下去,带来沙漠中寒冷的夜晚。
“冥幽,有句话说得很好。夜幕拂过黄昏,带来一场名为明天的梦。”
“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是时候回去休息了。明天,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做的。”
“嗯,好。”
“给你的房间钥匙,先祝你好梦了。”
“我似乎还从来没做过梦。”
夜晚的风卷起冥幽的头发,它似乎也在催促着她。
“那晚安了。”
最后冥幽向这个世界留以微笑,并期盼着明日的到来。
“最近都没有十二号的信息,你有和他见过面吗?”
“在六天前。”
“六天前啊。每个世界的时间概念不同,我又怎么清楚在我这边是什么时候。”
雪雁开车很野,这让冥幽抱住她才不会从车上飞下去。
“雪雁,你有驾照吗?”
“废话,当然没有。在这游戏之中,谁规定了没有驾照就不可以开车吗?”
如此说着,雪雁又将车速上升了一个档次。
坐在驾驶位有些充分防护的雪雁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冥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风进攻。
“果然,沙漠是个很炎热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开车的雪雁还比冥幽出汗量多,也许她就是那种易出汗的人。
“黏乎乎的。”
“抱歉啊,弄到你身上了。”
至少冥幽认为将汗弄在别人身上,让别人身上充满自己的气味不是一个好的行为。
所以她将衣服与身体拉出一条缝,希望于阳光快点将自己衣服上不属于自己的汗迹除去。
“有这么讨厌吗?”
“不是很喜欢。”
“至少你比冥眠好多了。”
站在阳光下并不能解决当前的问题,所以冥幽只能忍受这种不适感,随着雪雁一起进入这幢废弃的研究所式的屋子。
“你比我之前见到时,更有了一丝自我的情感。”
“是吗?”
“当然了,之前的你更加得凉冰冰嘛。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的事,可以和我聊聊吗?”
像那名仿生人少女与柑橘的故事,冥幽觉得讲出来并不是什么好事,便摇了摇头。
“好吧,等你想告诉我了再说。”
雪雁将冥幽带到一个洞口后便停下。
有清凉的风从口中冒出,它让冥幽体会了有别于沙漠的另一面。
“你有听到什么吗?”
“水声。”
“没错,是河流。当初还是十二号找到这里的。”
“这里是出口?”
“并不是,更应当说河流的最深处才是。”
冥幽望了望雪雁伸出的右手。
“我并不需要。”
“这件事,可不是你愿不愿意,需不需要就能解决的。”
冥幽的右手被雪雁强硬地拉了过去。
“如果你相信我,就请闭上眼睛,让我来引领你前行。”
“里面有什么?”
“一些不适合你看的东西。”
“好。”
闭上眼之后是无边的黑暗,之前是冥幽引领着柑橘前进,而现在有人在前方引领似乎也不错。
人在失去视觉后其它感官会变得更加灵活,这是不用质疑的。
所以冥幽能感到在雪雁带领她走入的这个洞之中有活的生命。
“这里有什么?”
“一些活的生命,但应该算不上生命吧。”
“你不愿让我看见它们。”
“是的。以你的能力还不足以直视它们,仅有异常和奇异才可直视它们。在当初还是烟八到带我们到这深处的悲鸣,应该是某种生物的悲鸣,穿透冥幽的耳膜直刺她的大脑。她想要睁眼去看看那是什么。
“别动,不能睁眼去看。”
走在前方的雪雁在某一时刻转身,并轻轻拥住冥幽。
“有什么?”
“只是你认为那里什么也没有,那里就什么也没有。”
冥幽被雪雁按在胸前,自然无法看见什么,但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紧张。
“现在我知道烟八到当初面的是什么了。如果是正常人来恐怕会承受不住的。
“你说的烟八钊是异常,还是奇异?”
“是在精神康复中心工作的奇异哦,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在地下空间流动的河水是不同于这里的蓝,单纯的蓝。
“别别摸哦,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
“在我面前你就只是个孩子。”
平静的河面看不出来它是否在流动,但它确实是在流动。
“有些糟糕了,之前我们用的船好像没有飘回来。”
“所以就是你找我来这里的原因。”
“如果船在这里我们可以方便些,可以直接把你送走,这样你就可以早点回去。”
“你呢?”
“我?就在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如果你担心我的话,就先请你先担心下自己吧。你要走的路远比我漫长。”
冥幽收回自己望着这不知道通往何处的蓝色河流的目光,看向捂着自己右脸的雪雁。
“看什么看,没见过牙疼的吗?”
“不,仅仅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这一次冥幽主动举起雪雁的手。
“回去的路也拜托你了。”
“看来,十二号说得也没错,虽然仅在某些方面才是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和我聊聊。”
“可以。”
面对外面的世界,这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受。
“你看那是一朵花。”
这里不是绿州,不可能会有花。
但是那朵花确实地生在沙漠之中的沙子之上,不惧怕当前的炎热。
“你认识这种花吗?”
“不认识。”
“也是人怎么能认识自己不关心的事物。”
在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之后,雪雁将它移栽进去。
“走吧,回去你开车。”
“我?”
“没错,让我看看你的技术。话说你去开摩托吗?”
“应该,或许,可能。”
“没事,就当试错了。”
冥幽开的摩托比雪雁更稳,这应该是缺少了那几分洒脱的原因。
“哦哦哦!人生就是旷野!”
或许是受到了气温的影响,雪雁的心情也变得亢奋起来。
“技术不错嘛,小冥幽。有当初冥妮的感觉。”
听了雪雁的话,冥幽有些难以想象自己的哥哥挎着这样一个人的样子。
有点不符合实际。
“呸呸呸。开慢点,沙子就飞我嘴巴里了。”
嗯,确实很不符。
一来一回消耗了今天大部分的时间。目前,已经能在天空看见黄昏的身影了。
那朵盛开在沙漠之中的花,吸引了在这个时间每一位外出寻找食物的人的目光。
“这是花?”
“这就是花啊!傻子!”
“居然是花!”
“感觉有八辈子没有见过花了。”
雪雁包括她带回来的花被人们簇拥在中心。
冥幽认为自己小看了这朵花带给人们的情绪价值,毕竟人们的反应很是热烈。
“是花啊,这里还从来没有生长出过多。”
被吵闹声吸引而来的傅老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朵花。
“那是荼蘼花,花语是末路之美。希望它能结束我们在这里的生活吧。”
“还有冥幽我想和你聊聊这些。”
傅老的眼中迸发出了光茫,而后又黯淡了下去。
他用手一次又一次地去拂平自己的银发,但似乎没什么用。
而后在冥幽认为到了谈话的时机时,她便跟着傅老向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傅老的办公室,但冥幽还是第一次详细的打量这里。
“我这里没什么可以打量的,还是来谈正事吧。”
冥幽不认为目前的自己有什么值得拜托的。
“我知道今天雪雁是带你去了出口,毕竟她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
“是的。”
在这种情况下,撒谎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出口我们完全无法靠近。不用担心,我们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冥幽不清楚多久,才能让人说出适应这个词。
应该是久到忘记了曾经世界的一切才能说适应吧。”
“唉,雪雁是个好孩子。我不清楚为什么她会第二次来这里,也不清楚她在昨天与我的对话中,表明了心意要决定留在这里。”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之前她是和烟八钊、十二号一起离开这里的,你应该听她提起过。而在昨天的谈话中,她对提到了烟八到离世,与十二号基本没有什么往来。我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她。”
“这种和我说也没有用,傅老。我改变不了什么。”
“那只是你自认为的罢了。我相信我的眼光,当初的他能做到什么,现在的你也就能做到什么。况且我只是想让你在离开时,带着雪雁一起离开。她啊,并不适合这里。”
“即使是这样……”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那个人最擅长的事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你也有这样的特质。”
“我只能尽力。”
“有你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说起来在某方面你和他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沙漠的夜晚很冷,但是繁星也是美丽的。
所以冥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躺下,将目光放空于宇宙的繁星之中,并汩汩咀嚼于傅尧所说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嗯,看星空吗?这一点确实像某人很像。”
“雪雁……”
“虽然星空很是美丽,但看久了是会觉得自己不过是那么的渺小。”
“咦?你的头发……
对于自己头顶多出的白发,冥幽也没有什么头绪。它们是从第二场游戏结束后悄悄出现的,按理来说早就过了少年白的时候。”
“呼……你哥到底是怎么整的?他应该没有忘记你是个女孩子吧?”
由于雪雁反覆摆弄冥逃的头发,这不得不让她坐起来才能脱离这种状态。
“还害羞了。”
“并不是,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放心问吧,只要是我能回答上的。”
“为什么你不愿离开这里。”
“是傅老和你说的。”
风会带来自由,同样也将这些尴尬与沉默的气氛吹向世界各处。
随后,沉默从星星上落下,从沙砾中升起,从这个世界的各处中逃逸出来,并衍于冥幽的内心狠狠一击。
“小孩子嘛,别管大人的事。”
“至少你要说出原因。”
原本由雪雁驱散的沉默,又因为冥逃的一句话而卷土重来。
夜晚的风最容易带走的是周围的温度,却带不走这似有似无的气氛。
兴许是觉得再一次沉默下去不太好,所以雪雁又一次将它打破。
“你们两个可真不会看气氛说话,也许这就是你们两个共同的特定?”
“其实我给出的理由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就仅仅只是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以三天一次的游戏时间很累,在这里我反而有更多的时间,也可以不用去参加其它的游戏。”
“毕竟我是知道出口的,所以我随时可以出去。”
虽然雪雁带着不容置疑的目光强式地盯着冥逃,但冥逃认为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很想反驳雪雁,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而语言又是苍白无力的。
夜晚的风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但原本还在燃烧的篝火却已经悄悄熄灭。
夜已经深了。
在之后的几天中,因为那天晚上的原故,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好在造船的材料是顺利地集齐了。
“呼~好了,只用把船推下去,然后它会顺着润滑剂滑到那边河流的。”
“但在离开之前,我们还要回去再取一样东西。我希望你把它交给十二号。”
两人在这沙漠之中就像一场风暴,她们无法使沙砾们安稳地度过一天。
“傅老,你在养它吗?几天没注意就多长出了几朵。”
“即使我有心栽它们,它们也不可能长得这么快。这些荼蘼花可能是这世界特有的。”
“好吧,之后我们还有些事要忙。”
“不用在意我这个老头子,你们青年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在雪雁房间的一隅,有一个被精心包装好的相册。
“就把这东西给十二号,没有他的允许,你不准看。”
“嗯,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但还是想提醒一下。好了,我们该送你回去了,准确说来只有我。”
“你真的不回去吗?”
“不回去,应该说现在不回去……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我希望这些是你的真心话。”
“哼,你又怎能肯定我说的不是真心话?”
在怀疑别人时,是没有证据也可以进行的,但是如果要论证,就是要费另一番功夫了。
至少现在冥幽还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真不知道烟八钊在干什么?”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正是因为他死了才好奇啊。好了,把手给我吧。”
雪雁还是如之前一样,微笑着向着冥逃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之前还从来没有看见你带枪。”
“这个啊,是会用到的妙妙工具。”
如果枪是要用到的妙妙工具,那么这可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那是异常制工具吧。里面到底有什么。”
“只是一些异常而已,拿这个保护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之前是有烟八钊在,但现在只有我们。”
雪雁略带强硬地拿起冥幽的手,她目前的状态让冥幽有些困惑。
但冥幽还是乖乖闭上眼睛,等待着雪雁将她带往出口。
只不过冥幽想要询问雪雁为什么要让她闭眼这件事,也由于深入洞穴而被抛下。
同样的温度,同样的悲鸣。
一个侵袭着冥幽的身体,一个侵袭着冥幽的精神。
“冥幽,你觉得发出那些声音的是什么东西。”
“是异常。”
“没错,是异常。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睁眼吗?因为只有异常与奇异才能受得了它们的目光。”
“它们的它是哪个它?”
“是it。它们是活在这里的生物,不知何时成为的异常。”
“是灵魂……”
“是灵魂。它们应该和我们一样是有智慧的,而它们也是这里的原住民。”
雪雁的步伐很慢,之前应该走完的路程,现在才走完三分之一。
“到我的左边来,右手好像劳累过度了。”
如雪雁所言,冥幽乖乖地伸出左手握雪雁的左手,整个过程中冥幽没有睁开一次眼睛。
又一次悲鸣,短而急促,而且发出悲鸣的生物似乎正在向冥幽她们靠近。
“悲鸣……”
“冥幽认为这是悲鸣吗?其实可能不是,这也许是它们的语言。我们无法理解它们,而它们也无法理解我们。”
“这只是单纯的一种感觉。”
“感觉吗……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悲鸣似乎又进了一点。
“雪雁,我想你应该知道很多东西。”
“那又怎样?”
“如果可以……”
“不,我不会说的。这是我与他的约定。”
有很多东西,如果对方不说,冥幽也没有办法强迫对方去说。
“雪雁,你累了。”
雪雁的喘息声几乎要将悲鸣压过,这在往常是没有的。
“没事的,继续往前,只到你走到那里为止。”
“你的身上发生了变化。”
“别睁开眼!这,这是规定。”
“那什么时候……”
“当你离开这里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往后就清忘了这里。”
在冥幽想要睁眼之前就被雪雁轻轻拥住,深深埋于她的胸膛之中。
之后雪雁轻轻拍了拍冥幽的背,示意她自己前行。
“你自己可以的。”
“你呢?”
“我要休息一下。”
在雪雁用左手将冥幽推离自己向船的方向时,冥幽没有听从她的话,转身将她的右手轻轻握住。
不是人类皮肤的触感。
“这就是原因……”
“对啊,这就是原因。”
冥幽所看见的雪雁不再是普通的雪雁了,面前的是一位半身异常化的雪雁。
“十二号有办法的。”
“十二号是没有办法的。在曾经我死亡时,十二号找到了还没有分裂完全的我的灵魂,并一块一块缝补好。这是他能做到的。肉体化为了异常是不可逆的,虽然有人可以做到,但我已经很累了冥幽。”
以冥幽目前的力量无法将已经半异常化的雪雁拉动。
从雪雁身体上异化的藤蔓已经深深扎根于地面。
而在藤蔓之中,有着一个还没有意识与本能的异常。
“冥幽,这就是我的结局了。”
“如果遇见了十二号,就帮我道歉吧。”
“就说我很高兴遇见他和八钊,很高兴,很高兴。”
悲鸣离这里又近了一些,似是快要来到身边。
“它们要来了。走吧,冥幽。你应该离开这里。”
“你能等到那个时候的,我会叫十二号来的。”
“不用的,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当你回来了,我也已经不是我了。这是不可逆的。”
“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冥幽知道雪雁对自己的好,已经超过了一般层面,这绝对不是和十二号有关,也不和自己的哥哥有关。肯定有其它的深层原因,只不过雪雁不会告诉她的。
“不,你不用做什么。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真的不能离开了吗······”
“真的不能。”
冥幽轻轻将雪雁拥住。
“如果这样能减轻你的痛苦的话,我会一直这样等到你意识消散。”
“你们两个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一样啊······”
雪雁在冥幽的肩头蹭了蹭。
“谢谢。”
“我才应该说谢谢。”
“你会等待那个时候。”
“我试试,但现在你该走了。”
雪雁再一次将冥幽轻轻推离,并摸了摸她的脸颊。
“你答应我了。”
“我答应你了。”
小船载着冥幽在蓝色的湖水上驶离这里。
……
“宇约,这段话是留给你的。我知道你会来到这里,所以我在过去为你留言。”
“真是的,有能力在这种时候可真是方便。”
“你说我这么骗一个小朋友是不是不好······”
雪雁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难以做到。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这里为我献上一束花,拜托了······”
最后,她像与冥幽一起进行的第一场游戏那样。
让自己离开了这里,放下了所有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