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在视线中缓缓倒退,我微微侧头,透过玻璃望向身后那片原本喧嚣的街道。夕阳的余晖为整个城市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晕,却衬得那片空地愈发寂寥。
人群早已散去,就像退潮后裸露的沙滩,那些驻足观望的路人,此刻想必已经回到各自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去了吧。对他们而言,方才那场闹剧不过是枯燥日常里的一味调剂品,就像咖啡里加的那勺糖,尝过便忘。
“真是讽刺啊...”我轻声呢喃,额头抵在微凉的车窗上。人们总是这样,对别人的苦难充满好奇,却又吝啬于伸出援手。热闹看够了,便心满意足地各回各家。那个女孩的命运如何,又有谁会在意呢?
奇怪的是,我竟不由自主地担心起那个陌生女孩的处境。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用力摇了摇头,发丝拍打在脸颊上带来轻微的刺痛感。真是莫名其妙...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的真皮表面,今天这股莫名的忧虑感来得毫无道理。先是担心猸姬,现在又牵挂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明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猸姬那家伙怎么可能出事?她现在的战斗力甚至在塞利娅莉之上,整个城市能威胁到她的人恐怕都还没出生呢。
车内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这种沉默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我偷偷瞄了眼驾驶座。那个叫陈洛的年轻司机似乎很想活跃气氛,他第三次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个动作在短短十分钟内已经重复了至少五次。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银小姐和塞利娅莉小姐用过晚餐了吗?”
光听着就感觉很尴尬了。
“话说,陈哥?可以这样称呼你吧。”我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明显看到陈洛的肩膀放松了几分。
我突然发话似乎让陈洛看到一线希望,赶紧接过话题。
“没问题,银小姐。”
“就是,在你来之前...”
我组织着语言,将方才街头的见闻娓娓道来。说到那个被富家子弟当街纠缠的姑娘时,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裙摆。那些轰鸣的跑车引擎,围观者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还有女孩仓皇躲避时散落的发丝,每个细节都在脑海中纤毫毕现。
“啊。”陈洛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边挠了挠脑袋。
看得出来陈哥干的不是脑力活儿,他头发茂密,有些长,看上去就像个青春期的帅小伙子一样。
我记着上辈子看那些影视剧,家族里面的元老级别的人物基本上都是地中海来着,呃...
一想到妲蒂凯洛茂密的头发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刻板印象。
“银小姐刚才看到那些事了啊。”他的语气带着恍然大悟的意味。
我点点头,毕竟陈洛可是在家族手底下干活儿,像这种富家子弟在大街上干这种事,家族应该或多或少都知道吧。
谁知下一秒就听见他不好意思地坦白:“其实我也停车看热闹来着,所以耽误了时间...”他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呃...”
听完陈洛的发言我都想对他翻白眼了,原来你小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在那看热闹去了,不过也是得感谢他,他要是早来了,还没看完估计就走掉了。
“好吧...本来还以为能打听到点内幕呢。”我的叹息声刚落,余光瞥见塞利娅莉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出一道冷光。她对我们的谈话兴致缺缺,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打听这种八卦事情啊,银小姐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吗。”
“不是啦。”我连忙摆手,丝绸手套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就是...有点好奇。”这解释听起来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不太信服。
“哦哦,理解理解。”陈洛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浪漫桥段嘛。银小姐是不是也期待被豪门少爷追求啊?”
陈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番发言会引发什么。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塞利娅莉突然抬眸,血红色的瞳孔里射出的寒光简直能把人冻伤。陈洛瞬间噤若寒蝉,喉结上下滚动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都泛白了。
“玩笑!纯属玩笑!”他干笑着找补,后视镜里映出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塞利娅莉那个眼神,分明是在考虑把他扔进哪个乱葬岗比较合适。
看着眼前大男孩的反应,只能默默祈祷他不会因为塞利娅莉之后加入家族后故意刁难那他,毕竟我也治不了塞利娅莉(悲)。
“咳咳,那啥,银小姐要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话,可以多问问家族那边的女孩子,她们对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有一些讨论的,你们一定聊得来。”
说完后,陈洛再次迎接上塞利娅莉的冷眼杀。
陈洛通过车内后视镜,看看我,然后看看塞利娅莉,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跟我聊天,塞利娅莉会用带有杀气的眼神看他。
我无奈地耸肩,用口型对他说‘自求多福’。塞利娅莉今天吃错药了?没理由啊...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发丝,这个问题比高等数学还让人头大。
陈洛突然又冒出一句:“对了塞利娅莉小姐,听说您加入家族后要举办跨种族婚礼?”这话题转得比过山车还陡,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到底是缺心眼还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陈洛哪根筋再次抽了,也许是他突然想跟塞利娅莉有点话题,缓和刚才的紧张气氛。
从这话里倒是听出个重要信息——陈洛显然不知道新娘本尊就坐在他车上。而妲蒂凯洛似乎也像卖关子一样,对她的手下说的神神秘秘,看样子并没有透露太多。
所以,鸢尾家现在除了妲蒂凯洛,是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刺激的感觉。
“嗯。”妲蒂凯洛似乎完全不想跟陈洛进行沟通,单单只回了一句一个字,甚至还有些冰冷。
“哦哦,那祝你们新婚快乐啊。”
陈洛似乎不想就这样就此罢休,似乎还想多聊一些。
我在一边通过后视镜不断给陈洛使眼色,示意他赶紧住嘴,不要再说了。
“唉?银小姐是眼睛不舒服吗。”
得,这孩子没救了。大哥,你是真的话痨啊,塞利娅莉要是报复你,我可拦不住啊。
“没...没事,”我虚弱地摆手,“你...开心就好。”
利娅莉依旧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瓷白的脸上,真好奇她在看什么这么入迷,股票行情还是菜谱?
还真是小气鬼呢,塞利娅莉,明明都可以买两套公寓,甚至毫不吝啬得全部装修一遍,却不给我买一部手机。
太坏了,虽然我之前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这也能从侧面反映出,塞利娅莉有没有眼力见!
当鸢尾家宏伟的府邸终于映入眼帘时,我几乎要感动落泪。塞利娅莉下车前丢下一句:“你在车上等会儿。”语气不容置疑。
“好吧...”我乖巧应声,虽然完全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车门关上的瞬间,陈洛立刻转过头,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银小姐和塞利娅莉小姐是什么关系啊?”他压低声音问道,活像在交换什么机密情报。
哼哼,还说我们女孩子喜欢打听这种小八卦呢,陈哥似乎也是有些好奇的嘛。
“那个...她就是我的一个朋友罢了,认识很长时间了,那天不是她被邀请来鸢尾家嘛,然后她的对象似乎有些怕生嘛,然后就让我这个好友来代替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突然编出来这么一些,但是听上去完全合理,跟妲蒂凯洛所说,一个消失在大众视野的种族,完全符合吧,证明很怕生就对了!
这番谎话说得行云流水,我自己都要信了。不过妲蒂凯洛说的‘消失的种族’倒是不假,狐族确实隐世多年。现在世人大多以为我们只是传说中的祥瑞,各地流传的版本还各不相同。这么想来,陈洛真是走了大运——他可是几百年来少数亲眼见过狐族的普通人,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车窗外,塞利娅莉的背影渐行渐远。衣摆随着步伐翻飞,像极了收拢的鸦羽。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也是这般气势凌人,让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