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静静坐在黑暗的房间里，连一盏灯都没有点，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掉的茶。
她脑海里还回荡着，今天在九幽洞天中，上官雪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南陆…为了利用气运之子的计划。”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想利用气运之子，让鲛人统治人族。”
上官雪说出这些话时，甚至用灵气凝聚一张椅子坐下来，完全不担心澜对她出手。
不过，澜也没有对她动手的想法：一斧子砍死昊浕的化身，还侍立在一旁呢。
何况，在计划被揭穿的瞬间，澜从魂魄到身躯都在震颤，根本无法出手。
“你…”当时，澜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调。
上官雪的灵识封闭了四周的空间，阻止澜逃离这里。她扮演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猜猜…你和人族接触后，对鲛人的奴隶制略有不满？”
“你以为，有了人族奴隶，就能解放鲛人奴隶。”
“然后，你打算从人族手里，找出鲛人也试用的灵诀，让更多的鲛人修炼。”
“你…”澜再次挤出单个音调。
这些念头，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如今却被敌人当面拆穿…这让她手脚麻木，全身发寒。
上官雪嫣然一笑。
她能说对澜的想法，因为她不是猜出来的，而是在之前的轮回中，听澜亲口说的。
“我只能告诉你，别忙活了，你不会成功的。”
单手支起下巴，上官雪的笑容里透出浓郁的恶意：
“你以为在你之前，没有鲛人试图从人族手里得到灵诀，改变他们的处境吗？”
“他们都失败了。”
“因为鲛人只能修炼沧海诀，是海皇定下的规则。”
“你说什么！？”澜总算是能说出完整的话了。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如果不是敌我实力差距太大，她已经冲上去和上官雪拼命了。
海皇是鲛人心目中的神明，是鲛人族的真正统治者。对着鲛人评论海皇，都属于大不敬。
“你自己想想，就明白了。”上官雪发出冷冰冰的笑声，“你听说过任何一个鲛人，修炼其他灵诀吗？”
“除了那个层次，还有什么人能制造如此巨大的阻力？”
那个层次…澜心中一动，竟然收敛了些许怒意。但惧意仿佛小虫，从她心脏里钻到身体各处，让她的四肢僵硬。
作为鲛人未来的摄政王，她对于造化境之上的境界，略有了解，也知晓海皇位于那一境界。
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和海皇有关…
澜不敢细想下去了。同时她在心底苦笑一声：
“我居然没有立刻自裁…看来，我果然不够虔诚啊。”
“想想南陆，你就明白了。”上官雪谆谆教导。
南陆世家有两位造化境至臻，也没能彻底垄断修炼，还是诞生了上官雪、古恒、叶言这些人。
但鲛人，却真的从未有人，修炼其他灵诀。
能拥有比造化境至臻更进一步的掌控力，也只有超越造化境的境界了…
这些道理，澜的脑子转几圈也想明白了，她只是不敢承认。
“没人知道，海皇为什么要制定这样的规则。”上官雪继续说道，“也许，只是他乐意。”
她盯住澜的眼睛：
“让鲛人统治人族，也不会改变奴隶制。”
“你同族的处境，不会有丝毫改善，甚至会变得更加恶劣。”
“什么意思？”澜忍不住出声问道。
“两种奴隶，就会有对比。”上官雪一挑剑眉：
“如果鲛人修士觉得鲛人奴隶，不如人族奴隶‘勤劳’，他们会怎么对待前者？”
“处罚他们，甚至处死…”澜大概明白了。
上官雪的意思是，鲛人统治人族后，人族和鲛人奴隶变成了竞争关系。
由于人族比鲛人的适应力强，这种竞争，很可能降低鲛人奴隶的待遇。
鲛人奴隶会沦落到“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主人杀掉不干活的鲛人奴隶，再去买一批人族奴隶。
见到澜醒悟，上官雪点了点头。
她知道，也可能不是这样的。
说不定，鲛人统治人族后，海皇就会改变规则呢？
只是现在要拉拢澜，上官雪自然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顺便一提，关于海皇的那些事，都是九幽妖圣告诉她的。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上官雪轻声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协议…”
“你不再全力推行计划，而我，可以帮鲛人探索一下，改变处境的方法。”
“这可能吗？”澜冷笑，“你也说了，我们的处境是……造就的。你凭什么能改变？”
“凭我敢直呼其名。”上官雪表示你连“海皇”二字都不敢说，对我哈什么气，“凭我们人族有五人，超越造化境。”
上官雪这么说，澜就没法反驳了。
人族有过太阳圣者、九幽妖圣、医圣、画圣、斗圣，这是事实。其他种族加一块，都没出过这么多超越造化境。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最后，澜轻声说道，“哪怕只是提供可行的方案，我就放缓推行计划。”
“好。”上官雪点头，“合作愉快。”
嘎吱一声门响，打断了澜的回忆。她抬眼看去，见是澹台雾走了进来。
“怎么了？”
“昊浕颓废了。”澹台雾满脸轻蔑与不满，“这个废物…”
“确实。”澜附和道，然后问道，“你觉得，母亲的消息，能让他重新振作？”
她猜到了澹台雾来找自己的目的…传递昊浕母亲的消息。
“你怎么想？”澹台雾反问道。
“我想…”如果要推行计划，澜就该去告诉昊浕，是人族让他和母亲分离，激起他的斗志。
但她鬼使神差地阻止了自己这么做：
“我想，还是让他先颓废着吧。”
“哦？”
“他可是气运之子，”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机缘，让他走出颓废？”
澹台雾点头，赞成了她的想法：“也好。”
“如果没有机缘，”澜最后补充，“我就去告诉他，他母亲的消息。”
等到澹台雾离开，澜才一口吞下杯中茶水，心道：
“上官雪，我就等你一段时间吧。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