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周围环境中的色彩发生了变化,它们从桌子,椅子,黑板,灯光中脱离,争先恐后一同涌向手里的这支灰白色钢笔。
哦,准确地来说是涌向镶嵌在钢笔之上的那颗黯淡宝石。
受益于色彩的涌入,现在的它不能再被称作黯淡,纷涌的色彩正一点一滴将它填满,从无到有,从有到繁,连带着灰白色的流纹一起染上奇幻的色彩。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支小小的钢笔的外观居然正好开始朝着白秋檩心目中的模样变去。
流纹染上了金,和星空般的笔身互为点缀。
宝石焕发着彩,奇妙中蕴藏着可能。
直到周围世界的颜色因为集体涌向宝石而肉眼可见地淡化了一个度,钢笔上的宝石才像是吃饱了一般停下了它对色彩的吸收,如果它有手有脚的话说不定还能拍拍隆起的肚皮打一个满足的饱嗝儿。
吃饱了,开心~
白秋檩的眼皮跳了跳,看着躺在手里明显不一般的小东西,他感觉此刻自己的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支笔,而是一个有千钧之重的定时炸弹。
这算什么?魔法?异能?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反正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和自己所了解的世界,所了解的生活毫不挂钩,完全不是同一个平面。
而现在,自己不小心捅破了分隔两个世界的窗户纸,那在未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白秋檩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要是这支笔的主人的话肯定会想办法封住自己的嘴巴,为此,灭口是最简单的方式。
虽然他自己是不会这么做,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做好最坏的打算往往比一切都往好处想要来得实在。
既然如此,那么最好的选择就只有一个:开溜。
把东西放下,然后趁失主还没找回来提前开溜,只要没人发现那就是神不知鬼不觉,这样一来高枕无忧也不是没可能!
没错,这么一想问题也不大,说干就干。
把笔放在桌面上,确保它就在那里不会突然暴起之后,白秋檩来到门边左右张望起来。
“很好,没有人,那么再……”
前脚迈出,还没来得及说出最后的“见”字,来自后腿的拉力就将其硬生生打断。
不……会吧?
木偶般僵硬地扭过头,视线下移,眼睁睁地看着彩色的丝带缠绕在自己的腿上,再重新抬起头,和悬浮在空气中散发着五彩斑斓光晕的笔来了个“四目相对”。
点点星光在夜幕般的笔身闪耀,与明暗交接的斑斓色彩交相辉映,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
我觉得我还能挣扎一下。
白秋檩挣扎着甩动着小腿,试图让缠绕在自己腿上的绷带在力的作用下松开,同时还不忘扒着门框与不断将自己向后扯去的力作斗争。
“咿呀,不是吧,这年头就连一支笔都能有这么大力气了么,还,有没有,天理了呀!”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的最后几个字,却终究没能逃过不断加强的拉扯,倔强的手指逐根从金属的门框滑落,在这场力与力的角逐中是钢笔宣告了它的胜利。
一时间,白秋檩在惯性中失去平衡,连续不断倒退的过程中整个人的上身也有了一种向下倾倒的趋势。
根据运动轨迹来判断倒下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刚好撞上讲台边缘。
不好,要寄。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后脑撞上的结局,就是不知道只是对着边缘而不是棱角的话会不会要好受一点。
诶?
预想中头破血流的场景并没有上演,因为在和讲台亲密接触之前,将他拉扯又让他倾倒的罪魁祸首释放出了更多丝带维持住了他的平衡。
白秋檩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角力中输给一支笔,又被一支笔给承载住了全身的重量。
这种感觉就……挺奇幻的。
不对,等等!
彩色的丝带似乎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白秋檩还处于愣神中的那一秒里又加快了缠绕包裹的进度,现在的他从外观上看去已颇具埃及木乃伊的雏形,彩虹色隐藏款。
就这样,连一声抗议都还没来得及发出的白秋檩就沉没于丝线的怀抱,唯有抬起的右手还在宣告他对门外那曾经距离他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世界的向往。
……
银白空间内,有着无数个大小相同的小房间以及无数道矗立在墙面上的门。
又是一扇门被推开,包裹在厚厚的羽绒服下的少女摆动着及腰的长发急匆匆地穿过,她已经受困于此地度过了足有半小时的短暂而又冗长的时光。
她本应该在半小时之前就已提前交卷然后离开,但现在却受困于这些整齐排列的小房间之中,和唯一一道通往外界的门以及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姐妹们玩着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的捉迷藏游戏。
而原因嘛则是因为在回去的路上她发现自己遗忘了某件对自己没有用处但异常珍视的物品,那是昔日的友人在临终前留下的最宝贵也是唯一的遗产。
即使它仅仅只是一支笔,一支最多从外观上看去不同寻常的黑墨色钢笔。
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只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并不好用,就连书写时都还要面临随时漏墨的风险,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它除去纪念意义以外的另一重身份:为命定之人打开魔法世界的大门的钥匙。
是的,与其说是一支钢笔,倒不如说它是一把钥匙,所谓的命定之人实际上就是指能够与之共鸣,让它重新激活焕发色彩的有资格成为魔法少女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而其中正好遇上并且将其激活的人更是万中无一,灵魂的相性度是关系到魔法道具和命定之人是否能建立联系的关键因素。
因为是朋友的遗产,所以一定要取回。
就在空雨晴刚产生这个想法并且为之付诸行动开始调转方向的时候,一道陌生的魔力波动浮现,吸引她注意力的同时让她的行动产生瞬息的停滞,使得突然出现的银白空间得以展开将她带到这满是门和房间的无垠空间。
敌袭?
空雨晴提神警惕起来,能悄无声息施展魔法又迅速展开领域的绝不是泛泛之辈,如果是敌人的话她将很危险。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得那样。
领域中流淌的魔力平缓寂静,犹如一潭死水,这代表着展开领域的人既没有怀揣着恶意也不想出面沟通,毕竟魔力波动也是魔法少女之间沟通的第二语言,透过这些没有经过隐藏的魔力,空雨晴读懂了那个藏在暗处不愿露面的不礼貌来客的意思:『我只是想将你困住,希望你可以配合一下。』
通过魔力无声传递的语言使空雨晴得到了轻微的放松,若是真要对上的话她是完全没有信心能够从对方手里逃脱。
没错,她首先考虑的是能不能逃脱而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即便她本身的实力也不弱,在魔法少女的群体中称得上是资深级别,可一个资深又怎么能和宗师相提并论呢?
创造领域可是比她更高级魔法少女的特权,换句话说如果创造者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困住”这个目的上,那她就别想用暴力打开通往外界的门,只能老老实实地一扇接一扇打开,直到遇见最后的那道门。
这个猜想在时间的流逝中也逐渐得到论证,从少女的脚步轻缓到急切,从开门声的间隔有度到不间断不停歇,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在为她逐渐焦虑的心情火上浇油。
不行,虽然不知道一直藏在幕后不愿意出现的人究竟想干什么,但时间不等人,考试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若是在那之前都没能从这鬼地方出去找回那件东西的话后续再想找回说不定还会平白无故增添一大堆麻烦事。
少女在焦虑之中奔跑,在奔跑中推开一扇又一扇门,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推开了多少道门了,没有尽头的重复总是让人心焦力卒,直到她在不知道是第几百几十几扇门的门把手上留下她转瞬即逝的温度,最后一扇门终于呈现出了它的姿态。
那是一扇白桦木质地的门,和其他门扉不同的是它的周围没有再出现它的兄弟姐妹,它就这样孤零零地立在依然看不到边际的银白空间中,在相比于其他区块更显阴暗的角落里孤独的矗立着。
这就是最后的门了吧。
空雨晴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到它的面前,手掌轻覆在黄铜打造的门把手上,在这最后的时刻她用自己本就不多的时间抬起头投去一眼注视,留下了离开前最后一句话。
“真奇怪啊,为什么我会从你的身上感受到孤独呢?”
这样就够了,她没打算等到虚空中的回应,也知道自己不会等来回应,时间的河流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驻足而停歇,现在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吱呀……”
木质的大门发出了老旧而又刺耳的吱呀声,这或许就是回答空雨晴疑惑的答案,只可惜通往外界的白光已经出现,黑发的少女也没有打算再做停留,最终背对着化作光点悄然散去的房间与门径直离去。
白光连接的是她的考场,无限的迷宫在困住她半个小时之后又将她送还回了这里。
幸运的是,这意味着空雨晴将不再花费额外的时间在通往教室的路上,现在离考试结束也没过几分钟。
不幸的是,她也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那支原本应该跟随着旧日主人的逝去而一同沉寂的魔法道具,开启魔法少女的世界的钥匙,注定与灾祸相伴一生的命运正好因为遇上了它的第二位命定之人而被重新点亮。
“原来是这样……”如果说之前只是往这个方向有过猜测,那么现在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设计出无限迷宫的半个小时是为了保证一位新的魔法少女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