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总是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 的。
二百年前
少年是这样认为的。
总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并不会如同那些芸芸众生的普通凡人一般。
总认为自己未来可期。
这天下，也没有不可为之事。
二百年后，岁月蹉跎。
回顾一生。
才发现，天下人，力有尽头。
老人再也不负曾经的少年意气风发，已是染白了头发，垂垂老矣，满是垂暮之气。
如同
已是落下的夕阳
太阳或许还有再度升起的日子
而垂暮将去的老人再也没有。
………………
青砖围墙环绕的古宅，爬满了藤蔓与青苔。
预示着这座古老的宅院不知经历多少的岁月苍桑。
早已垂暮的老人安静的站在古宅门前，他的眼神早已浑浊不堪，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觉告诉他，他大概已经活不久了。
到了如今，他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满是褶皱的皮肤布满了被岁月抚摸的痕迹。
“终究还是要死了。”
苏牧喃喃，心中隐隐还有一丝不甘心，但岁月早已消磨了他的斗志，再也不如少年那般。
是人，终究都会死。
没有谁能改变这一铁律。
除非……成为仙人。
少年时的他，为了追寻仙的足迹，踏遍千山万水，也曾寻觅一些机缘，但最终也如芸芸众生一样，哪怕再如何不甘心，也最终化作一坯黄土。
或许是年纪大了，渐渐喜欢回忆。
曾经少年的记忆时常浮现在眼前，想着那时的青梅，那时的桃花，那一年自己决然离开时那个少女满脸泪水的模样。
两百年过去了，少女的容貌早已模糊，但那伤心，不舍的样子却好似仍在脑海中呈现，并不时会出现，如同软刀子一般缓缓的割着她的心。
“大人……”
“大……人……”
模糊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才发现，一名执剑少女正紧张的抓着他的手：“大人，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身体……”
女孩咬着嘴唇，娇俏的脸蛋满是幽怨。
年纪大了，耳朵不清晰，苏牧等着少女又重复了几遍，他才听到。
“不能再躺在房间了。”
他说着。
年纪大了，声音显得缓慢而又苍老，好似一件超负荷老旧的机器，似乎下一秒便会停止工作了。
至于眼前女孩的名字……
脑子已经渐渐有些迟钝了，依稀记得好似叫做赵灵儿还是赵什么……。
记得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那一年好似下了好大的雪，自己从一处在马贼杀戮的庄园里救下了这位还在襁褓的女孩。
然后这位少女便被他所在宗门的圣女收养。
似乎是他看着她长大了。
然后教了她不少的本事，随着自己渐渐老迈，对方便留在老宅照顾自己。
在不知不觉，已经长的这么大了，都已成妙龄少女了。
比起自己早已充满褶皱的老皮，女孩的肌肤白皙如雪，嫩滑如柔水，充满着年轻与活力。
更让他感叹，自己真的已经太老了。
老的都要死掉了。
“大人，我们进屋去吧，外面的风很大， 大人……”
赵灵儿仰着头，满脸担忧。
苏牧摇了摇头，看着显得有些惊慌的少女：
“我该走了。”
“大人要去哪里，我陪着你。”
赵灵儿紧张的扶着老人的手。
还是襁褓孩子的记忆她并不记得，只是听圣女说过往事，知道是眼前的大人从马贼中救下了她。
之后，便被大人带到了圣教，虽说她名义上是被圣女收养了，但其实教导与养育她的，都是眼前的老人。
记得之前大人身体还很健朗的。
只短短十余年的时间，便越来越差了，好似一阵风吹来，便会将大人的身体吹倒。
“大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赵灵儿红着眼框。
“好不起来了。”
苏牧笑着，抬头，看着远处渐渐落幕的夕阳，他的人生，大概也如那将要垂落的夕阳，快要走到了尽头。
“圣女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圣女大人突破……成仙，一定能救下大人。”
“仙……”
苏牧喃喃，一时怔在那里，他这一生，都在追逐，少年时期踌躇满志，中年时咬牙坚持，到了晚年，才慢慢发觉，那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多少天才艳艳之士都无法追逐成功，他又如何能够成功。
“她，哪里那么容易突破啊！”
苏牧抬头，看着那快要落下的夕阳，纵然寻的仙法，但那仙法，又哪里是那么容易修成的。
那仙法他又不是没看过，又不是没练过，如同深藏在高山中的迷雾，似乎永远看不清迷雾深处的真相。
在他看来，最终，她也会如同他一样，随着寿命的终竭而死，只不过，他的寿命已到了极限，而她，才正是妙龄，比起自己的天赋，她又要强了很多。
但仙……终究太难，并非天才绝艳便能踏出那一步。
而若是踏不出那一步，终其一生，也不过是虚晃岁月罢了，如同他这般。
“我要走了，不要在跟着我了。”
气喘吁吁的走了几步，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让我一个人，静静的走完这最后一程。”
赵灵儿身影僵在原地，很想不听劝告再跟上去，毕竟，老人实在太老了，根本不可能阻挡她，他早已不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大剑客，而是一个好似被风都能刮走的老人。
但老人坚定语气的话语以及其中莫名的沧桑，却让赵灵儿莫名止住了步伐。
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老人踉跄着脚步，看着那沧桑而又孤独的背影。
风
轻轻的拂过面颊
赵灵儿身形僵硬，从未想过，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剑客到了晚年，也会如同那些普通人一样，最终走向……死亡。
“不……不会的。”
赵灵儿咬着唇：“圣女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大人，我这就去求圣女大人。”
赵灵儿对着远处踉跄的背影高喊。
远处的老人脚步微停，随即抬起头，看着将要落下的夕阳：“她……已经闭关三十年了吧？”
赵灵儿娇躯一颤。
“或许，已经死在冲仙之路了。”
老人满是复杂的笑着，在人生的最后的路程，他早已再没有那求仙之仙，只想……
只想回去看一看
看一看父母那可能满是杂草的坟墓。
看一看曾经的青梅
看一看那个曾经诺言等待他一生的人儿，若还在等他，
自己早该告诉她，不要在等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