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即崇祯元年,又是一个七月。
在紫禁城平台,刚即位的崇祯皇帝在此召见了同样刚上任的蓟辽督师袁崇焕。
虽是初掌皇位的少年天子,但袁崇焕在朱由检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的意气风发。
那张稚嫩光滑的脸一直紧绷着,时间久了,腰板也会不自觉的塌陷。
袁崇焕不禁心生共情,上任之初,同僚都感慨袁督师背负大明东北角,忠心为国,日夜操劳,头发都白了不少。可又有多少人去关心这个背负整个天下的皇上呢?
“袁督师?”
“啊,陛下。”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臣观陛下气色欠佳,应是国事繁身,不禁,不禁有些担忧。”
“呵呵,昨晚上没有睡好而已。”
这次会晤倒不像朝堂之上那样庄严肃穆,崇祯安排了两桌的瓜果点心和茶水,两人坐在椅子上寒暄了一些近况,这场面倒是像中秋赏月会。
袁崇焕开始还有些拘谨,吃东西也是小口小口品尝,后面就逐渐放开,说话也顺溜了许多。
一旁的太监一看,真是一幅君臣互信的美妙画卷。
三盏茶下肚后,崇祯直接切入正题。
“辽东之事,卿有何打算?”
袁崇焕当即放下点心,站起身,拱手弓腰,态度坚决地说道:
“倘皇上假臣便宜,计五年而东夷可平,全辽可复。”
说完,崇祯一直紧绷的脸终于舒展了。虽贵为天子,可毕竟还是年轻,对像袁督师这样长着一张饱经沧桑的脸的成熟男人,有一种天然的依赖与信任。
“爱卿若能成此全功,朕必不吝封侯之赏。”
“臣谢陛下天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不久,袁崇焕辞君而去,刚走出殿门,只见一年轻女子迎面走来。
该女子衣着华贵,不像是寻常宫女,但身旁却也没有侍从。
她径直地向袁崇焕走来,到他身前行了一礼,袁崇焕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回了一礼。
“您就是新上任的蓟辽督师袁崇焕吗?”
“正是......”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女子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您说的五年平辽,是真心话吗?”
袁崇焕心头一紧,这话自己才刚跟陛下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才是我们这些臣子该做的,不是吗?”
说完,女子翩翩离去,看方向是要去面见圣上了。
袁崇焕迟疑了一阵,后面也没再多想。他还有忙不完的事要去处理。
崇祯还在紫禁城平台上喝着热茶,看到那女子的身影后,立刻从椅子上坐起,迎了上去,握住她的双手,兴奋不已。
“蝶妹妹,我好想你呀。”
“我倒也是想你,但若非迫不得已,我却不想见你。”
“哼,你这是学魔术学迷糊了,连手足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陛下身上背着天下,我身上何尝不是重担在身。”
朱由蝶,崇祯皇帝朱由检同父异母的妹妹,比他小一岁。
少时,两人曾一同在钦天监秘密学习过魔术,关系融洽。后来,朱由检对魔术逐渐失去了兴趣,两人接触逐渐变少,直至现在登基为天子,两人大约有五年没有见面了。
“知道你今天来,特意让御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朱由蝶坐下后,崇祯兴致勃勃地把盘中剩下的糕点亲自重新摆盘,端到她的面前。
“陛下......”
“哎!你我之间,不必行君臣礼。跟往常一样就行。”
“谢哥哥还记得我这些爱好。”
“我怎么会忘呢?宫廷斗争,刀光剑影,也只有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你唯一信任的人不喜欢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见到妹妹不再顾着礼态,耍起小性子,朱由检十分的开心,拿起点心自己先吃了一块,边嚼边说道:
“宫里面的食物,都得让别人先试吃验毒,你不想吃剩饭也不行。刚才袁崇焕都已经替我们全尝过了,没有毒,放心吃。”
朱由蝶扑哧一笑,也拿起一块,边吃边说:
“这话你让督师听到了,他不得伤心死?”
“死就死呗,他死了我让你接着干,哈哈哈。”
一阵寒暄之后,崇祯带着朱由蝶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下令让所有宫女太监回避,下面才是今天见面的重点。
朱由蝶从自己宽袍中取出了一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后,里面却是一个手掌模样的赤色金属杯。
“这就是血之圣杯?”
崇祯拿起圣杯,手臂不住地颤抖。
按照钦天监里的魔术藏书所述,每逢乱世,血之圣杯就会降临世间。
“由蝶,血之圣杯上一次降世,是什么时候?”
朱由蝶沉稳地回道:
“元至正四年,黄河于白茅堤决口,山东,河南,安徽大范围被淹,血之圣杯就在那里降世。”
“这么说,又有一个太祖爷就要现身?又有一个徐达,常遇春要我们赶出京师啦!”
勃然大怒下,崇祯一挥手将圣杯砸在地上。
在内心深处,他是真的几分将它砸碎的意思。
朱由蝶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没有规劝,安慰他的意思,只是弯腰将圣杯捡起,放回了桌上,然后解释道:
“对于血之圣杯来说,人血,就是魔力源,大水淹死了那么多人,土地吸收他们的血液,自然在地脉里堆积了磅礴的魔力,从而凝聚出了血之圣杯。这回,也是一样,一整个县的人惨遭屠戮,刚好完成了魔力的堆积。”
崇祯的怒气还未消散,气哄哄地继续问道:
“意思是,我大明就要亡于一个千户的滥杀无辜身上了?”
“这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要算,得从洪武元年到崇祯元年共260年,所有的都算上。”
听罢,崇祯一声冷笑,指着窗外,不悦地宣泄道:
“看看,看看!朱由校交给我的是什么烂摊子!哼!”
朱由蝶没说话,只是闭着眼静静地站在一旁。
崇祯气得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后,终于还是坐了下来,手扶着额头,问道:
“那,按你书信里的意思,是要朕赌一把了?”
“臣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给陛下提供一个选择。盈血之仪一旦开启,血之圣杯将会凭借自己的意志选定七位御主,这是不可控的,御主召唤的英灵,均是一骑当千之辈,若被反贼利用,也是不可控。但如果我们胜利了,血之圣杯将会升格成为实现胜利者一切愿望的许愿杯,天下可定矣。”
“你刚才说圣杯会按自己的意志选定御主,如果七个御主,都不是我们的人呢?”
“请陛下放心,我是盈血之仪的开启人,我自会成为御主之仪。”
崇祯点上了一炷香,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待香柱焚尽,崇祯走到朱由蝶身边,紧紧抱住了她,恳切地问道:
“我能相信你吗?”
“臣,臣只是奉命行......”
“不要给我打哈哈!我能相信你吗?”
朱由蝶不敢直视看哥哥的炽热眼睛,低着头良久后,轻轻地回了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