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尼尔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站的太高，即使找到台阶，也可能会摔死。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
联合未来原是三个公司，后来在独联体官方主导下合并，北条家曾是东京的霓虹财阀，控制着三个公司之一。
但在独联体成立后被铁拳狠狠敲打，目前影响力仅仅局限在东京，地位相比以前衰退严重。
联合未来全球总部设在深港，东亚市场总部设在东京。
显然，这是一个令人疑惑的设置，全球总部位于东亚，理论上却不直接负责所在区域市场。
这是因为其比起说是一个公司，更像是联盟。
这虽然大大增加了竞争力，但也导致合并后公司内斗严重。
主要的几家分公司都是独立运营，决策中都有各自的投票权，最终联盟中形成两个派系，一派为深港，占大多数，一派为东京，占一小部分。
芬尼尔就是深港总部的高层。
名义上东京总部是隶属于深港总部管辖的。
北条凛的眼神飘忽不定。
“我只需要十分钟时间，真诚地希望您能让我说完。”
“我不仅带着监事会的工作，还带着被4期新工厂影响的普通人的真实诉求”
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还上了价值。
这让人无法拒绝。
“哼，”
北条凛凝视着芬尼尔的眼睛，手指停留在古铜扳机护圈。
“我给你五分钟，”
她沉声说道，回到座位，在桌板轻轻一蹬，椅子后移几公分。
双腿被搭在桌面，交叠的膝盖托着女王陛下与其接触的黑色手套。
“然后，立刻离开。”
拇指扣动击锤，松开握把，枪身在空中翻转数圈，最后稳稳回到手中。
女王陛下被粗暴地扔出，滑套砸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浑厚的声响。
一个从未真正走近贫民窟、从未真正观察过生活在河水被醇二污染的桥洞的人，说自己为普通人考虑，未免演的太过虚伪。
芬尼尔弯着腰，将数据线连接到全系投影仪。
“这是欧洲广播电视公司EBC拍到的的画面。”
一个四肢骨瘦如柴的女孩，躺在堆满垃圾的海滩上，肚子却鼓的像篮球。
乌鸦站在压瘪的塑料罐上，从尸体的的脸上叼出眼球。
“她吃了太多的土，无法消化，被活活撑死。”
“这是因为她的亲人半年前，从4期工厂建设的脚手架掉了下去，她作为亲属没有拿到劳动法规定的赔偿金。”
“而4期工厂建设就是东京分部主导负责的。”
多种情绪先后出现在北条凛瞳孔中，但眼神的变化最终像一潭死水一样停下。
“这是因为她超过期限没有去申请，我们没有义务主动找她，这合法、合规。”
这个时代的劳动法要求补偿申请者必须自己收集材料、在规定期限内申请。而教育资源被垄断，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这部法律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使劳动法在事实上形同虚设的。
但按照宣传者的说法，这既维护了劳动者利益，又保障了市场的自由竞争。
芬尼尔知道北条凛会这么回答。
东京总部的的确合法合规，但他的话也不是要说给北条凛听得。
他的目标，是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人类是共情能力很强的动物，认为这种做法没问题的会和北条凛共情，露出冷漠与不在乎，
同情小女孩的则反之。
借此，可以判断出对方的看法、态度，并能够大概分析立场、出身阶层和家庭环境。
“但法律是只是底线，出于人道，这么做不合适。”
“毫无疑问，你们的处理方式存在很大问题。”
芬尼尔一边说着，眼神先后瞥过千叶沙罗和白绮。
千叶沙罗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但整体将情绪完美隐藏，看不出任何感情。
而后者眉头微蹙，下意识抿起嘴唇，符合“同情”的基本特征。
“你在这件事上的发言权和你的作为一样苍白。”
北条凛冷冷说道。
芬尼尔是真的觉的存在很大问题？当然是的，但绝不是因为人道主义那套说辞，而是因为画面被媒体拍到。
从美学角度讲，EBC的这种摄影构图堪称完美，无声中令人感到振聋发聩。
当然，EBC只在去国外找素材，对欧共体自己家公司在欧洲和非洲的完全视而不见。
“那么让我们说说道德以外的事情。”
芬尼尔看上去早有预料。
“联合未来东京一直都有用于控制媒体的专项资金，根据上季度财报，你们已经调用了这部分资金。”
“但舆论丝毫没有受影响的样子，你看看那些媒体都在报导些什么东西，如果那笔资金真的被用于控制舆论，为什么吉隆坡到处都是抵制的声音？”
画面上抗议浪潮如海水般一波接着一波，人群举着死去工友的尸体，冲垮警察的封锁，涌入电视公司，通过镜头将尸体的惨状在整个独联体传播。
——断裂的肋骨、纤维化的器官、挤满脓血的肺泡。
“东京公司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整个联合未来，”
“自四期工厂动工以来，公司在深港交易所的股价已经跌去了6.5%，”
“别忘了，令尊北条宏介也只占有3.5%的股份，你还需要向其它股东与投资人负责。”
北条凛暂时无言。
而白绮看着尸体渗人恐怖的惨状，指尖抵住关节，但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她想起来了前世书本上，被作为罪行例证的图片：
在“无害”的宣传中，每天被迫吸入石棉的工人、为了使上色更精准，长期使用嘴接触放射性物质的女孩。
180多年后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只是知道联合未来东京的名声很差，却没想到竟然干着这种事。
芬尼尔则一直观察着另外两人。
效果他很满意，至少已经能大概判断出其中一人的立场。
“所以，那笔少了的钱呢？”
“八百万r，足够武装一支接头帮派或流浪者，足够保证让十个家庭一辈子的能量需求。”
然后，最后芬尼尔也不忘补上虚伪的感叹。
“如果那八百万被用来补偿给伤亡的工人，哪怕只是十分之一，也不会让失去亲人的孤儿饿死。”
这句话的目标自是不言而喻。
他的目标在于使与北条凛关系密切的人，和北条凛产生隔阂，以方便后续更多的计划的展开。
在公开形象里，北条凛自己战斗力一般，需要护卫保护。
那个抱着武士刀的少女看上去就是的可动摇对象。
而从那短暂的交锋中可以看出她的战斗力很强，如果能对北条凛的护卫造成影响，将会对后续执行产生巨大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