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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历886年春,神都郊外。
这是个稍冷的初春,去年十月的积雪至今没完全消融,却早有青青的草尖儿从中探出头来,一切都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之景象。
城外人头攒动,好像是在迎接什么人的到来。今日是勇者小队的凯旋之日,但没有庆功的宴席,没有欢呼的号角,一种与之截然相反的悲伤情绪将所有人笼罩。
城郊外的地平线上,远远的走来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那人身材欣长消瘦,单薄却完全不失力量感,他的身上并无什么行李细软,两节长枪背在身后,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是枪神王凡哲。”有眼力好的人凭着那头黑发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这位据说是来自于三万里外的异域侠客不同于圣国人的金发碧眼,如同黑夜一般深邃的青丝黑眸让他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但相比于与众不同的外貌,这位却是勇者小队中最为神秘的存在,只知道这位是勇者在尚未成名时便挑中的伙伴,人们对于他的了解知之甚少,他是如何来到圣国、如何与勇者相识,又是为了什么愿意为圣国而战,全都是未解之谜。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位战士确实是无畏与强悍的——在与勇者携手作战的过程中魔族的四天王有三位是死在他的枪下。
众人看向他身后的包裹,那是一把传奇的长枪,样式与骑士枪完全不同,据说是矮人族的神匠用上好的神圣秘银锻打了整整100天、又有十万个牧师为此枪咏唱,留下了百战百胜的赐福,故才能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此时,这位英勇的战士并没有半点儿得胜归来的喜悦,那阴沉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凯旋,倒像是吃了败仗。离得近了,民众们才发现,枪神手里提着的东西,竟然是勇者的缨盔,上面还粘着鲜血。
“嗡嗡嗡~”外面的群众瞬间炸开了锅,即使他们每个都尽量压低了议论纷纷的声音,但组在一起还是形成了一片嘈杂的声浪。他们都想起了那个半月以前流传的谣言:勇者在魔王城,与魔王同归于尽,甚至连个囫囵尸体都没留下。
“国王驾到!”这议论的浪潮被一声嘹亮的呼喊打断了,民众纷纷从中间让出一条道路,很快就从中走来一男一女,皆是衣着华丽,从两人相似的眉宇间可以猜到,这是一对父女。
“觐见皇帝陛下。”这年纪大的自然是圣国的皇帝陛下:兰德尔·拿破仑,作为圣国的一代雄主,刚接手国家时圣国风雨飘摇,民生凋敝,大半的国土沦丧于魔族之手,在圣国领土内魔族生杀予夺施恩赐祸,一时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是他励精图治,用兵如神,又有天命护佑,每每用兵必有天地异动,或有流星坠地于敌城,又有天火席卷联营,于是屡战屡胜,登基仅仅二十年时间就将兵临神都城下的魔族大军反压出了国境。
而又是他慧眼识人,力排众议,将歼灭魔王的重任交付给了勇者无父无母、年仅18的年轻人身上,无论周围人如何议论谏言,毫无动摇。终于,功成毕于一役,魔王伏诛!
“枪神阁下请起,一路辛苦。”这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伟大君王此时声音沙哑,挣扎了几番,终于问出了在场所有民众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勇者,是否真的。。。。。。”
王凡哲没有言语,似乎在酝酿着语言好将这难以开口的消息以一个谁都能接受的方式讲出,但最后,他只将那沾着血的缨盔递给了兰德尔。
“。。。。。。”兰德尔一句话也说不出,不能哭出眼泪已是他作为一国之君极限,他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粘着鲜血的缨盔,将它高高举过头顶:“朕宣布,勇者赫拉布雷将作为拯救圣国的英雄,葬于皇室的陵墓中,受皇室祭祀,直至万万年后!”
“哇~”终于,人群爆发出了一声痛哭,这一下就像是点燃了鞭炮的引信,带来了无数的连锁反应。
“勇者啊!是您当时从魔族刀下将我儿救回!说要收他为徒!他现在他已是军中的骑士候补,您怎就食言先去了啊!”一位大娘哭的撕心裂肺,身后站着一位英武的骑士,此时也已是泪流满面。从两人相似的眉眼中可以认出这是一对儿母子。
“勇者啊!是您当时为了我这一届贱民的腿勇闯魔族大营夺来秘药为我接骨疗伤,现在您看,仍是健步如飞啊!”一位大叔吼得声嘶力竭,挽起裤腿,露出腿上骇人的伤痕。
“勇者哥哥,你不是说等你回来要娶我的吗?你怎么就先走了呢?”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她是勇者从一个被魔族屠灭的村子内找到的唯一幸存者,两人许下了互定终身的承诺。或许对勇者而言不过是一句玩笑之词,却是这位少女在漫长日子中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越来越多的哭声混杂在一起,不只是为了牺牲的英雄,也为了在战乱中横死的亲人,枉去的故友,无辜的同胞,为了所有卷进这场战争的不幸之人——包括他们自己。
魔族的威胁始终高悬在他们的头顶,他们不敢悲伤,不敢松懈,生怕那天就成了路边的枯骨,刀下的亡魂。人们压抑的太久太久,终于等来了曙光。
就让这情绪再来的奔涌些吧!哭完了,才能告别曾经的阴霾,向着未来大步向前。
在这片哀嚎声中,王凡哲没有注意到,一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正一刻不离的盯着他看。
圣国的公主大人缪斯·拿破仑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王凡哲的表情,勇者小队里她最感兴趣的就是他了。
此时这位枪神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去形容,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表演家都很难模仿出这样丰富而杂糅的情绪:眉宇间三分忍耐、三分犹豫,三分手足无措,还有一分像是不想让面前的人担忧而强撑着挤出来的、无比难看的笑容。
但无论怎么看,缪斯·拿破仑都从中找不到一丁点儿悲伤,这不像是与挚友永别,反而像是一个藏了恶作剧而强忍着别笑出声的小孩子。
显然,勇者的死讯别有内情啊。
本来她的父皇也应该察觉到,她都能看出来的,这位皇帝大人显然没理由看不出,但是兰德尔·拿破仑显然关心则乱,完全没有注意。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缪斯·拿破仑走到王凡哲的面前,主动搭起了话:“枪神阁下,您还好吗?”
“我?!我我我。。。。。。我没事。”王凡哲显然是吓了一大跳,神情中明显慌乱了许多。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憋闷,但一直忍着是会伤害身体的,如果你真的难受,可以来和我谈谈,有些事有些话,说出来很好很多。”
“我、我、我没事。”王凡哲的声音有些奇怪,他似乎努力地想要保持平淡:“我只是。。。。。。有些累了,对,有些累了。”
“请好好的注意身体,我想勇者大人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缪斯公主没有再说什么,她已经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或许在旁人眼里会认为,这是两位情深义重,枪神不过在强忍悲痛之情罢了。
但事实,只有王凡哲自己知道。
“他妈的杀了我吧!”王凡哲他满肚子的话都要把他憋疯了!现在他尴尬的感觉脚指头都能在地上挖出一个紫禁城出来,就是和那魔族的祭祀老头玩命时都没这一刻折磨啊!
本来,王凡哲是想着当众将那个王八蛋干出来的吊毛事儿宣扬出来,让他身败名裂,但是,看着现在神都百姓现在这悲痛与缅怀的场景,就是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苦涩的叹息与他已经咬碎的后槽牙一起咽进肚子——事已至此,那个平胸福瑞控勇者和萝莉猫耳娘魔王私奔到异世界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