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就在这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天雷勾地火的时候,一盆冷水突然从天而降,只听着人群之后传来一阵喧嚣的马蹄声,一队人马从神都内疾驰而来,看旗帜远远望去,竟是神都内一直蛰伏不动的禁军!
“走走走走~”再爱看热闹的小民见到这个架势也不多做停留,立马鸟作兽散,为首一人勒缰下马,来者正是禁军弓兵统领亚历山大·普朗克,他手捧一卷华贵雍容的羊皮纸,径直走向对峙的双方,单膝下拜:“传陛下手谕,由本人接手搜查魔族刺客之责,并由禁军对哈耶克商会进行搜查。两位,还请克制。”
“陛下无恙了?真是圣光神庇护。”还没等赫尔墨斯公爵说些什么,克劳福德突然影帝附体,一副感激苍天庇护的模样,那表情,那语气,仿佛兰德尔·拿破仑此刻驾崩了一般,忠心程度日月可鉴。
夏洛克·赫尔墨斯见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也躬身行礼:“陛下圣明,老夫自会配合禁军搜查,绝无二话。”
亚历山大·普朗克将手谕展示给众人,随后收起,脸上严肃的神情瞬间换成了亲近的笑意:“赫尔墨斯公爵,陛下还有口谕,希望您现在就去魔法学院面圣觐见。”
“陛下大伤初愈,我此刻前去叨扰,不合适吧。”
“哈哈,公爵大人说笑了,这是陛下的旨意,而且,陛下对我说了,您应该有些话想要告诉陛下吧?”
“。。。。。。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亚历山大·普朗克随口一句话,却让赫尔墨斯公爵顿时冷汗直流,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心中是惊疑不定——这事儿兰德尔·拿破仑是怎么知道的?
“我呢?陛下可有安排?”等赫尔墨斯公爵启程,克劳福德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陛下未对您有安排,大人昨夜操劳不眠不休,早些休息,追捕刺客之事就由巡城官与我们交接了,请吧。”
虽然亚历山大·普朗克说的很委婉,但在圣驾身边从事多年,他自然知道君威难测,自己这是哪方面做的令陛下不满,他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点头应是,心中却早已泛起了波澜,伴君如伴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必须小心应对。
“请。”正当禁军将哈耶克商会翻了个底朝天的同时,夏洛克·赫尔墨斯也到了神都郊外的魔法学院,早有侍者在校门前等候着他,将他带到兰德尔·拿破仑的临时寝宫。
“臣拜见陛下。”进了门,夏洛克·赫尔墨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抬头望去,只见兰德尔·拿破仑端坐在木椅之上,面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旁边立着一苍髯老夫,正是罗宾逊·普朗克。
“昨夜听闻陛下遇刺之噩耗,臣心中悲痛万分,故快马加鞭从封地赶来,幸得圣光神庇护,陛下安然无恙,臣、臣心中。。。。。。”赫尔墨斯公爵一边战战兢兢地说着,一边偷眼观察兰德尔·拿破仑的反应。
兰德尔·拿破仑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是意识到了赫尔墨斯公爵在偷瞄自己的反应,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可这笑容在赫尔墨斯公爵眼里却如同寒冰一般,让他心底一颤。
兰德尔·拿破仑带着笑意缓缓开口:“公爵大人,您的忠心朕自然知晓,想当初爱卿在南方行省征粮日夜操劳,为国为民忧心忡忡,朕这几日忙着处理魔族战事,未能及时慰问,实在是朕的过错,公爵大人,不知此番征粮收获几何啊。”
“陛下,臣此番、此番征粮,供计粮食三十七万斤,最先完成征粮的地区已有八万斤粮食运抵神都,剩余各处正在加紧运送中,预计不日即可全部到位。”
“不错。”兰德尔·拿破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像是一颗烧红的铁球,贴在赫尔墨斯公爵的心口上不断地烤灼:“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产量较往年有所增加,公爵大人的功绩不可磨灭。”
“还是陛下领导有方,”赫尔墨斯公爵连忙谦逊地低下头,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不安。兰德尔·拿破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深意,让他捉摸不透。
“但是,朕这里有一份线报,从赫各罗镇传来的,公爵大人要不要看看。”
赫各罗镇,位于圣国神都南侧,是南方各省往神都内物资转运的必经之路,富得流油,因此吸引了不少求财的土匪在这儿打家劫舍,而且,赫各罗镇周围地形复杂,山岭盘桓,军队开拔围剿,这帮亡命之徒便窝进山林,等大军一撤,依旧春风吹又生。
“陛下,臣死罪!”兰德尔·拿破仑几乎将事情全盘揭露,夏洛克·赫尔墨斯顿时脸色大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双膝跪地,声音颤抖:“臣无能,前日运抵神都的粮草,实际不足一半儿,其余、其余、其余皆被赫各罗镇的匪徒所劫,臣已派人前去围剿,想着等将粮草抢回以弥补过错再向陛下请罪,谁料想陛下圣明烛照,洞若观火,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哈哈哈哈哈。”欺君之罪,罪不容诛,但兰德尔·拿破仑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而是笑的十分畅快,像是将蟋蟀捏在指尖的幼童一般开怀,竟然透着一丝天真烂漫。
可越是这样,夏洛克·赫尔墨斯就越是惊恐万分,一个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一反常态,如此狂放的表达起自己的情绪,要么是发了疯,要么,是觉得没必要在你面前藏着了,也就是——杀意已决。
“公爵大人,您多日操劳,有所疏漏在所难免,这些小事儿朕怎么能放在心上呢?可是啊,公爵大人您可想过,这些粮食是要送到前线将士手里,晚一日到就少了一分的胜算,若是边军败了,魔族再次攻入圣国境内,社稷为墟,苍生涂炭,这等罪过,皆因您一人之失,”兰德尔·拿破仑从椅前走到夏洛克公爵面前蹲下,脸上笑意不改:“公爵大人你说,真到了那天,朕会怎么想今天的事儿呢?”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突然的激昂起来,兰德尔·拿破仑瞬间从和煦如春的表情变得冰冷异常,像是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夏洛克·赫尔墨斯如坠冰窟,全身打着寒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臣斗胆,向陛下进言。”就在夏洛克·赫尔墨斯即将崩溃之际,一直沉默的罗宾逊·普朗克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现如今军情紧急,追讨责任毫无意义,不如陛下命赫尔墨斯公爵将功折罪,如何?”
“哦?怎样将功补过?老公爵,但说无妨。”兰德尔·拿破仑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神色,他转头看向罗宾逊·普朗克,似乎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夏洛克·赫尔墨斯则是一脸见到了救世主一般的表情,看向罗宾逊·普朗克的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期待。
“陛下,老臣近日重游神都,发现神都城郊亦是丰年,农户家中皆有余粮,若是安排人手,重金求购,想必能在大军开拔之前集齐所需粮草。”
“老公爵言之有理,但朕的皇宫又刚刚被炸成了废土,国库现在捉襟见肘啊。。。。。。”兰德尔·拿破仑虽然喊得是罗宾逊·普朗克,但一双眼睛全在拜倒在地的夏洛克·赫尔墨斯身上。
臣,臣愿意将功折罪!臣愿捐出神都内哈耶克商会所有存粮,并自筹资金,以补军需之急。”夏洛克·赫尔墨斯公爵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急切和焦虑。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兰德尔·拿破仑的目光在夏洛克·赫尔墨斯公爵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在衡量着夏洛克·赫尔墨斯的诚意和价值。
“公爵大人,您的忠心和慷慨,朕看在眼里。”兰德尔·拿破仑收敛了笑脸,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正经,声音中带着一丝温和,但更多的是帝王的威严和决断,“朕允许您将功折罪,但朕必须在三日后见到所有的粮草。还有,记得安抚民生,若有扰民拖欠等恶心传入朕的耳里,你可是罪加一等。”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夏洛克·赫尔墨斯赶紧应声附和下来,生怕晚了一点儿就会人头落地。
“好!赫尔墨斯公爵,若圣国取胜,你便是我圣国此役的第一大功臣,到时朕会将购粮所需银钱与诸多财宝一并赏与公爵!愿公爵大人不负朕望!”
“谢陛下,臣这就告退去准备。”
“普朗克公爵,您也回去吧,今日之事若不是您老人家,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做得好!”就趁着夏洛克·赫尔墨斯准备离开房间的瞬间,兰德尔·拿破仑突然开口,仿佛生怕赫尔墨斯公爵听不见一般。
夏洛克·赫尔墨斯身体一僵,却随即恢复了常态,等关上大门,赫尔墨斯公爵脸上的卑微和讨好全都如同面具一般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愤恨和恼怒的阴沉。
等着吧,风水轮流转,早晚有一天,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