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不。
栗木挣扎着起身。
是冥兽。
在冥界和人间脱轨后,存在于世上的最后几只冥兽。
酒吧里已经彻底变得诡异一片,玻璃门被黑色的雾霭浸染成了磨砂质感,看不清外面的酒吧街;酒吧里的灯光变成了鲜红的刺目光芒,轻柔的音乐像发了疯的心跳;所有挂画上的的人物面容扭曲,双目弯曲称挤出血泪的条痕;
灰色的墙变成了蓝色,实木的地板变成了绿色,杯中的长岛冰茶变成了青色;
这是......
贪婪。
人类极端情绪中的贪婪之欲。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逐渐膨胀的欲望,混杂着永无止境的饥饿。
强烈的情绪波动扭曲了现实,所有颜色的渴望让人类严重的世界黑白颠倒。
那个由燃烧的黑色烈火构成的人形,沉默地注视着东倒西歪再地上的英雄们。
在那个瞬间,最先起身的,是地板上捂着头啜泣的秦晓冰,她受到的影响最小。可是她的能力是嚷血肉再生,于是只能拼命摇晃身边的光辉使者,试图唤醒眼神涣散的队长。
冥兽走向秦晓冰,黑色火焰凝结成触手,即将把她紧紧束缚。
然后就在那个瞬间,冥兽身后被撕成两半的影子猎手忽然出现,无数把短刀穿过维度的鸿沟割裂了冥兽。
原来就在冥兽注意力被吸引时,秦晓冰已经修复好了影子猎人的血肉。
这,就是A级英雄逆天的能力。
被贪婪之欲影响得最浅的两人开始攻击冥兽,然而那些短刀虽然让冥兽动作变慢,却完全无法造成伤害。
由冥能聚集成形的冥兽,很难被英雄的超能力击败。
秦晓冰绝望地捶打着出去的玻璃门,可是在她的感知里,整个世界几乎变成了在摇动的骰子,她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在恍惚中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世界。
贪欲之火灼烧着她的灵魂,她看到自己在地中海的游艇上抱着自己的弟妹看夕阳,那里没有学贷也没有要养的家;她看到自己坐在英雄协会的办公室里,那里没有侵犯她的英雄也没有逼迫她做事的民众。
只是她的贪欲实在是太可悲,务实的性格让她在海啸般的混乱中勉强保持了理智。她听到酒吧里背景音乐竟然是影子猎人当年销量只有三十份的专辑------影子猎人这个穷困潦倒的贝斯手只是想要人听到他的声音理解他的艺术而已,可是他的贪欲只是建基于那三十张的可怜销量之上。他想要卖出去更多------例如,一百张?甚至,五百张?
“新月,你别站起来,它会......攻击所有......清醒的人类......”
她艰难地开口,仿佛在梦境里的水下说话,沉重而困倦。但栗木显然听到了。秦晓冰试着让冥兽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这样就可以给影子猎人留下攻击的机会,也能让没有超能力的栗木躲在柜台后。
“你快......躺下......”
秦晓冰含糊地说着,跌跌撞撞,在栗木眼里她仿佛喝醉了酒,扶着吧太摇晃着撞在墙上,摔倒,然后继续爬行,只是嘴里坚定地重复着那句话:
“快跑......”
穿着包臀裙让她很难移动,秦晓冰耷拉着眼,逐渐绝望了。
本能反应让她泪流满面,只是她不是在为了自己而哭泣,而是想到了自己殉职后自己贫困的弟妹父母会失去经济来源,基里曼英雄协会会失去罕见的治愈者,战斗中负伤的英雄可能会因为得不到血肉再生儿真的死去......
虽然她痛恨其他英雄,但基里曼英雄们的阵亡比例远远低于其他区的英雄,正是因为她让他们不惧死亡。虽然她会因为和他们上床而噩梦频频,但她不会因此见死不救,因为她,是第三区的A级英雄。
她是医生。
“我......我不行了......”
她听到栗木喃喃着,蹲在地上,虽然看起来也很难受,但和他们不同的是,栗木没有摇摇晃晃的。
她捂着头,紧紧闭眼,似乎有什么再撕裂她的灵魂。
这个忧伤的陪酒女,一无所有的陪酒女,睁开了眼。
秦晓冰试图伸手握住栗木的手腕。她几乎是下意识做出了这个动作,血肉再生的能量会涌入栗木的身体里。
然后,栗木轻轻挣脱了她的手。
秦晓冰看着影子猎人喘着粗气,力气彻底耗尽了。冥兽再吸收了酒吧里所有人的贪欲鱟变得愈加巨大,和空间之外那悬浮在酒吧街上方的阿利修斯残骸猛烈共鸣了起来。
“我控制......不了......”
药物,在栗木的身体里彻底释放。
被大幅度spring药和安眠药侵蚀的身体再也无法抑制冥能,在秦晓冰呆滞的注视下,栗木的身上如同被点燃的纸巾,从边缘开始,一点点烧灼起来。
只是让纸巾边缘卷曲的不是焦黑也不是火光,而是银白色的光芒。
彭拜的冥能,盛放在The Poet褐色的诡异灯光中。
那就是普通人所说的,魔法。
栗木沉默地漂浮在半空中,手中握着曾经在杜伦市如昙花般绚丽闪过的魔杖。
那个只被少数人目击过,操纵幻象地神秘之仗......
虚月瞳。
杖身顶端悬浮不断坍缩重组的紫晶月轮,九根银色尖锥呈辐射状刺破晶体,仗身末端牵连着虚无锁链,握柄处镶嵌七枚记录不同月相的幻象宝石,挥动时洒落细碎的虹光尘埃每一次都会让天空如同绽放花火般闪亮。
此时此刻,那个化了淡妆,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游戏一边被英雄们猥亵,让人欲火焚身的黑丝袜裤下已经泥泞一片的陪酒女消失了。
空中的少女穿着暗紫色丝绒束腰礼服裙,七层蓬松裙摆如同倒置的月相层层堆叠。那裙装最外层是哑光紫绸缎,每层褶边都点缀着银线蕾丝,腰后系着一个优雅华丽的蝴蝶结。
神秘的紫茫,混杂着银白色的月光。
从裙摆垂落的飘带末端缝着十二枚不同形态的水晶月亮,从新月到满月依次渐变;她修长的腿套上了黑色的过膝袜,脚下踩着擦得发亮的小皮鞋。
她的面庞冷漠,魔力的漩涡比秦晓冰见过的任何一个魔法少女都要汹涌,光是站在那里,冥兽就被冲击得翻腾不息起来。
只是当风吹起栗木的裙摆,那湿得滴出水来,变成深色一片的小孩子似的白色蝴蝶结蕾丝边棉裤一闪而过,依旧昭示着眼前之人不久前经历着什么。
她是一个魔法少女,一个把夜晚奉献给城市的魔法少女。
她是一个陪酒女,一个在尘世的欲望中挣扎索取的陪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