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0年。
这个电子钟,坏了吗?
她用力敲打自己几乎要裂开的脑袋,继续漫无目的地在酒吧里转圈圈。
这里的一切,都是全然的陌生。
一切,都很诡异。
她不认得这个地方。
陈苏秋跑出酒吧后门,眯起眼睛。远处的高楼大厦确实是杜伦市的剪影,但这里——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大的酒吧街?
现在明明应该是2047年才对......
陈苏秋走在酒吧街的后巷里,试图回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是否是自己梦游了,或者离奇地喝醉了,最不济也要找到另一个时钟......
她随手扫开十米外的垃圾堆,用左手梳理着头发,右手**发酸的眼睛,同时把皱巴巴的优衣库上衣拉直。
这里的垃圾真多啊。
杜伦市不是文明模范行政区吗?因为大量魔法少女的存在,那些狂热的粉丝们每周末都会响应号召在整座城市各个角落清理垃圾......
陈苏秋一路向前,一路把见得到的垃圾顺手放到房顶或者塞进沟渠里。从小到大她都很爱干净,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喜欢上白白净净的栗木吧。
啊,是电子钟......
陈苏秋看着远处一间酒吧墙上散发出幽光的时钟,在店门外,伸手把它摘了下来。
这个夜晚,有什么不太对劲。
三条街区外,魔法少女协会大楼里还有正在值班的人员。十七楼的那个女人正在发脾气,大概是因为加班的缘故。难道今晚的市民都比较暴躁?
是啊,她闻得到这片区域充斥着欲望的味道。人类......
陈苏秋一边想着,一边把电子钟卷到身前,随即彻底呆住了。
这个钟上面,也写着2060年的字样。
陈苏秋懵了。
她开始奔跑起来,飞速穿行在后巷之中。她觉得今天的夜晚格外黑暗,浑身冰冷,欲望的气息让她饥肠辘辘之余又有些厌恶。
她迫切地想找个人问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循着人声,陈苏秋离开了后巷。
眼前,是许多正在露天地方喝酒的客人。
然后,在她离开后巷的瞬间,他们把视线转向了她。
世界短暂安静了。
随之而来的,是海啸一般的,惊恐尖叫。
......
......
收容车穿行在杜伦市的夜里。
栗木无力地靠着冰冷的车身内壁,抱着膝盖。
收容车的车身刻了无数枚细小的符文,密密麻麻的,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力量。
她能感觉得到,这些力量正在抑制冥能的蔓延。
是她从没有接触过的力量。
这,就是超能力。
如果说魔法少女是承载着冥能的容器,那么英雄们,就是被冥能浸染后变异的人类。
而怪物,就是没有成功变成英雄,因而堕落成恐怖模样的倒霉蛋。
她本应去调查界律之灾的真相的,但她总是告诉自己,她已经退休了,她不再是魔法少女,也无法去管夜色下的事情。
她只想当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
当禹夏死在界律之灾里时,她几乎疯了。
她是看着她死去的。
这个天真烂漫,曾经对她爱答不理的女孩儿——死死抓着建筑边缘,悲哀地看着她。
照顾好小羽。栗木。
她一只手抱着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羽,看着妻子向上坠去。
是的,向上。
在界律之灾发生的那个午后,她拼命赶回家,却还是晚了一步。
常年盘踞在杜伦市之上的阿利修斯,也许是感觉到了冥界和人间的分离,开始暴动起来。
它遮天蔽日的暗红色身躯生出无数条黑色锁链,贯穿天地,这些锁链如同有生命般钻入城市的各个角落,刺穿人们的胸膛,然后把他们的灵魂汲得四分五裂。
那条铁链插向禹夏的瞬间,她睚眦欲裂。
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变回魔法少女。她很清楚,只要重新变回新月,阿利修斯的铁锁对她而言不堪一击。
所谓退休,不过是在对冥能的抑制力下降后,为了防止自己暴走而选择自我封印而已,并非什么永久的措施。
但在她身上绽放出银白色光芒的刹那,禹夏出声了。
不要。
她泪流满面,这一刻,她身上属于中学时代无忧无虑的笨蛋女孩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纯粹的母亲,一个妻子。
她用最后的力气触碰了栗木的指尖,流着泪笑道:
很高兴认识你哦,栗同学。
——再见了。
黑色的铁链如同找到猎物的豹子,牢牢对准了即将从高楼边缘掉下去的禹夏。
然后,在栗木崩溃的注视下,瞬间洞穿了禹夏的胸膛。
妻子的鲜血和碎肉,洒了她和小羽一身。
禹夏的嘴里涌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娇小的身躯缓缓被铁链提向空中。
她那身从读书时代穿到今天的白色连衣裙,彻底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栗木死死抱着女儿,在魔法少女协会的天台,看着妻子升向天空。
整座城市变成了巨大的地狱,无数铁链刺穿云层,无数尸体升向天空。
她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变身,她的冥能就会暴走;
如果变身,被吸引过来的冥兽会把她和小羽撕成碎片。
纵然她是S级魔法少女,也无法面对这个午后近乎无穷无尽,悉数出现在人间的冥兽。
在两界分离的最后时刻,冥兽们发了疯似的狂欢起来,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自己守护的城市逐渐崩塌。
你好呀,我叫禹夏。
——这样的声音,萦绕不散。
禹夏在五年前成为同桌的画面不断轮播。她记得一切。她记得自己是怎样羡慕地看着禹夏被男生围着聊天,她记得后座的陈苏秋是怎样给了他一巴掌;她记得在大学见到禹夏时的欣喜,她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的窘迫......
她记得他们结婚那天,那宛如梦幻般的欢喜。
她什么都记得。
但记得最深的,还是妻子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和背景中地狱般的杜伦市。
栗木把头埋了下去。
收容车沉默地颠簸着,外面的世界,离她很遥远。
小羽......
爸爸一定会回来找你。
哪怕冥能失控,和其他魔法少女一样变成冥兽......
不,不能这样。
她不能冲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