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废物!!连只残废的狐狸都拿不下!”
珑璟将脊背紧贴冰冷砖墙,右肩溃烂伤口渗出靛蓝毒血,隐隐能见到暗白色的骨头。三十步外,肥硕的军官正在护卫圈中跳脚咒骂,好几条镶金腰带都勒不住他层层溢出的肚腩,上半身衣着华贵,下半身却只是匆匆包裹了几层白布。
少女苍白的唇扯出冷笑。三个时辰前,她才刚刚将这想正面上她的蠢驴下面的小鸟冻成了冰棍,此刻白布下还渗着冰晶融化后的血水。她不动声色地曲起指尖,手中的冰晶凝结再溃散,找寻着突围的最佳角度。
……唯一让她有点后悔的是,在那时就该直接使出全力的,不然那家伙压根就不会有机会将毒针刺入她的胳膊。
她打起精神,面对着身前跃跃欲试的甲兵。
银光乍现,正盘算着从何处突破的少女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股十分细微而又无比凌厉的魔力,如同幼时雪地被狼群包围时的战栗。
破空声骤起;
寒芒自虚空中闪烁,精准贯穿胖子心脏。侍卫们尚未转身,又有七道银光贯穿檐上弓手咽喉;棕发青年鬼魅般切入人群,单刃如银蛇游走,不过瞬息,血花次第绽开——如果不是兽人极佳的动态视力,可能连她也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最后一具尸体倒地后,青年甩刃振血,晨光在刃尖碎成星芒。在血腥味弥漫开前,珑璟终于看清来者:是曾在拍卖会对她投以失望目光的那个青年。他踏着血泊走来,阳光在他眉骨投下冷峻的阴影——最令她诧异的不是那柄染红的飞刀,而是对方游刃有余的姿态……仿佛周遭不是修罗场,而是午后阳光的花园。她突然想起冰原上洁白的狼王,优雅、强大、永远游刃有余。
巷道寂然无声,只有烈风回旋,带起地面的枯叶翻飞。青年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打量着她,随即轻声笑了。
"中毒了?"
青年俯身时带起浅浅的松香,与四周的血腥气形成诡异的反差。珑璟还闻到了他襟口极淡的龙舌兰香,他的整只右手满是薄茧,沟壑极深,这是自幼学习长枪类武器的特征,而虎口位置的磨痕又证明了这只手擅用暗器……这分明是战士的手,但指节却带着贵族特有的苍白。
“真是遗憾,解毒和治疗都不是我的长项。”
青年打量了一下她几乎整个撕裂开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希泽,怎么称呼你?”
“……珑璟。”
哇,是希泽欸,浮舍国王亲自救人……谁信啊。透过青年伸出的手臂,少女打量起他身后横七竖八的尸首,全部一刀毙命,连出血量都极少。她暗暗积蓄起力量,表面上却乖顺垂首:
“抱歉,我动不了了,劳驾您背着我。”
“嗯,真乖。”年轻的帝王满意的转过了身。
趁着那青年转过身那片刻,少女快速调动起自己所剩的全部魔力——反正这些魔力本来就是用来突围的,用在这里也差不多吧。刹那间,空间中泛起波纹,一柄寒光从那波纹中徐徐浮现,它充满行将折断的细腻与脆弱,却又散发出梦幻而不详的流丽气质——
她提剑直刺对方后心,剑锋过处霜纹在空气中蔓延。珑璟感受着剑尖刺入他的体内。她已经闻到了眼前这个青年鲜血的味道……
“铛!”
冰剑在青年身前半寸碎成齑粉。珑璟仿佛感到时空竟有刹那凝滞,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被单手扼住后颈提起。晨风卷着碎冰掠过她苍白的脸,映出青年眼底寒潭般的平静。
“……真遗憾,你该留着魔力治疗伤口。”希泽揉碎冰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什么国王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啊!而且时停这种bug能力不削能玩?话说怎么会有人把时停这么无聊又无脑的能力给主角啊?!少女很不满,但她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默默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没有。”
“现在愿意跟我走了?”希泽将抑魔符纸贴上她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在给猫系铃铛。珑璟感受着体内魔力被蚕食,突然低笑出声。
“……你真心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你说呢?”
希泽随手将珑璟扛上肩膀,向甜点店走去。
………………
………
“所以您就像那些三流话本里的老套桥段——”少女指尖缠绕着发尾,故意拉长尾音,“从天而降“唰”的一下拯救了差点被扒光衣服的可怜姑娘?”
“何必呢?”
珑璟倚在雕花床头上,无所谓的耸耸肩。
当啷一声,茶匙撞上青瓷杯沿。
希泽轻轻摇晃着茶杯,里面是若烟加的醋和胡椒粉。
“我最初也最根本的打算,就是让你连同那些追杀你的人一起为那个巷子里71名无辜的百姓陪葬。”
他冷眼注视着用尾尖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床柱的珑璟,用平民当人肉盾牌拖延时间,真亏这家伙能做出这么出生的举动。
“你竟将追你的别国军队带入无辜的百姓中,不觉得愧疚吗?”
珑璟摇了摇头。
“所以现在我被你逮住了啊,恶有恶报。”
“……竟然干脆的承认了,还算坦荡。”
青瓷杯底磕在石桌上发出脆响,希泽默默的盯着杯中浑浊液体;珑璟注意到了桌下他颤抖的手指。
“……伪善。”她盯着青年颈动脉冷笑起来,“你不如直接说你的真实想法,”
“——依靠铁血手段和神化自己才能维持统治的你才是最配不上「正人君子」这四个字的吧?”
窗外的晨风突然变得刺耳,珑璟眯起苍青色的竖瞳,看着对面青年用绢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茶汤倒映着他眼底的霜雪,比刀锋更冷。
“……不,我当然也不是。”
"所以现在我被拴在这儿当宠物了,道貌伟岸的国王大人?"
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你还是直接说你的目的吧,再这么拉扯下去我同意你请求的概率只会更低。”
“……先等一下吧。”
希泽叹了口气,站起身。
(敲门声)
“陛下?您已经交谈完了吗?我为客人带来了几件合适的衣服噢。”
他打开门,从毕恭毕敬的若烟手中接过了木盒。
“麻烦你了,若烟,我们马上就过去,你可以先去吃饭不必等我们。”
若烟轻轻瞥视了一眼全身上下仅穿着薄薄白衬衣的珑璟,乖巧的退出了房门。
“……继续吧。”
希泽将木盒里的衣服拿出搭在床边,继续坐回了他的位置。
“……你家妹妹刚才绝对在想「还好这家伙很平」这种很冒犯的话。”
珑璟看向那些衣服,眉毛不自觉竖起。
“……正经点。”
希泽轻叹着举起茶杯,举到嘴边却又放了下去。
“我昨晚调查询问了所有跟你出现在拍卖会直接或间接有关的人员,我直接说结论吧,你是被强行塞进去的,那场拍卖会你本不该存在。”
“然后呢,这跟你把我留下有什么联系吗?”
“……如果按照那人的想法,你压根不会被别人买下,只是那个胖子足够富有,所以才会让那群人的计划节外生枝。”他拿出本子,“你的拍卖金额是——2455枚金币,在这个金矿极度缺乏的大陆,即使你是凤毛麟角的冰狐也不该值这个价钱。”
(币值1金币=150银币=750铜币≈3750¥,两千四百五十五枚金币相当于人民币9206250块钱)
“而且……”
希泽走到珑璟身前,伸手将她身上抑制魔力的符纸撕下。
“……我其实本来没想到那么多,直到若烟为你疗伤时才意识到。”
他轻轻撕掉符纸。
“感觉如何?”
“…………”
珑璟没有说话,但她发白的指节已经证明了问题。
“即使没有我的限制,你能调动的魔力也不足百分之一……压制你魔力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一股连我也不了解的新的力量。”
“所以你要我做饵。”珑璟舔去脸边汗珠冷笑,尾巴烦躁地扫开脚边鹅黄色裙装,“让我穿着这些可笑的布料当活靶子?真亏你妹妹能光明正大的把这些作呕的衣服甩给我。”
“并非活靶子,我会与你一起出面……而且,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希泽暗金色的眼眸默默注视着珑璟——她能钓出更大的阴谋,这是留下她唯一的价值。如果借她的手真的能粉碎那场阴谋的话,那么那七十一名无辜者的死亡也许就并非毫无价值。
“……成交。不过,"她握住希泽伸出的手,指甲轻轻划过他掌心,“再敢用对付傻子的手段试探我……”她的尾音化作喉咙里威胁的低鸣。
“现在,不来听听真正合作者的想法吗?”
“喂喂,想法什么的吃完饭再说也可以吧?现在总该有我的一份早餐了吧。”
无视珑璟的哈欠,希泽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许听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暗自积蓄力量、妄图灭亡人类的上位种族。”
“是是,我当然听说过。”
珑璟叹了口气。
“我曾经身边就有个混蛋是上位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