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提拉王国,位于人族势力范围的最边境,是最先直面魔族侵略的国家之一。
不过,这里的民风十分尚武,几乎全民皆为剑士,国王卡塞尔·埃尔提拉更是达到七阶“剑皇”水平的人类顶峰存在。
埃尔王作风磊落,体恤国民,在抗击魔族的战争中更是身先士卒,其深受人民爱戴,在埃尔王的带领下,埃尔提拉王国成为了人族边境一道强而有力的防线。
碧空之上日星高挂,日光泼洒在王宫广场的每一朵白剑兰花之上,在剑兰簇拥的演武场中,少女迎着朝阳一遍又一遍地挥击着手中剑刃。
蒂娜·埃尔提拉,王国唯一的王女,未来王国的接管人,剑道天才,无数邻国王族争相提亲的对象。
但年仅十六的蒂娜才没有什么当联姻花瓶的想法,她将手中的守护之剑紧紧持握,父王的剑便是她的向往。
每日朝阳初醒,住得离王宫近的国民们便能看到剑峰之上的宫殿演武场中,在剑光里盈盈起舞的少女,干练的高马尾随剑风舞动仿佛羽裳,少女宛若比任何生灵都欢脱的冠鸟,也是比任何生灵都执拗的冠鸟。
“殿下,还有半小时便到午膳时间了,请前去休息休息,沐浴更衣后回宫用膳吧。”
体态挺拔,着装干练的中年管家来到练武场,向着在耀阳下舞动的少女躬身行礼道。
“马上就好哦,塞巴斯先生。”
墨蓝色的发梢抖落温热的汗霖,少女剑回收势,毫不在意地拂去汗珠,歪头向管家露出烂漫的笑容。
“再练两组就好,我还是感觉最后出剑时的势差了点,究竟缺了些什么呢……”
“不必心急,我的殿下,您已在所有同龄剑士中无人可比拟了。”塞巴斯笑着回应。
“离父王大人还是差太远啦,我想要快些成长,早日能与父王一起持剑守护我们的国与民。”
“说起陛下,今日的午膳时间陛下也会到场哦。”
“什么?父王今天回宫啦?!”闻言的少女惊喜不已。
“你怎么不早说嘛塞巴斯先生!”
“那殿下是愿意回来休息了?”
“不,赛巴斯先生你快来指点我,早点掌握要领我就早点回去!”少女俏皮地吐吐舌头,遂以极其迅猛地速度提剑起势。
“哈哈,我已经老喽,能教的可不多。”昔日六阶剑王塞巴斯无奈笑笑,却还是提起一旁的教学用剑缓步走进演武场的天光之中。
蒂娜确实也想早些过去见见父王了,埃尔提拉王国制度独特,平日中埃尔王频繁奔赴边疆,父女之间相处时间其实不算多,但埃尔王的事迹蒂娜也从小通过宫中仆从的嘴了解了很多,那剑指军随,护国家太平的伟岸形象很早便竖立了小小王女的心中。
埃尔王在难得的父女相处的时间中也会尽力将自己的父爱传达出来,他会给蒂娜讲些王国民报上没有讲述过的军中趣闻,甚至会讲些自己身为剑皇在军中偶有出现的糗事,这样的坦诚交流让父女之间的关系没有因长时间的隔离而疏远。
蒂娜很喜欢听父王讲的那些小故事,也喜欢他讲着讲着自己没忍住发出的豪爽笑声,但她最多找父王问的,还是剑道之中遇到的难题。
“嗨哟,小蒂娜居然就在苦恼晋升五阶的问题了,好!不亏是我的女儿!”
午膳桌前,埃尔王大笑着用厚实的手掌揉了揉蒂娜那与他一般深蓝的长发。
“想要摸到五阶剑士的门槛,不止需要掌握势,更要在心中定下一个意念,或者说一个觉悟。”
“意念?觉悟?”
“简单来说,就是要坚定自己拿剑的理由,搞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去挥剑。”
“蒂娜,为了与父王一起保护王国与子民而挥剑!”
“这是你学的理念,而不是你的觉悟。”
“蒂娜真的发自内心这么想的!”
“当然,我相信蒂娜,以后也一定是以守护为念而挥剑的。”
埃尔王的笑容变得平和,爬上了些许鱼尾纹的眼角微弯,那是岁月沉淀出的痕迹。
“但觉悟这种东西很玄,得等到小蒂娜再成长一会,等经历到了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人生节点之时,小蒂娜做出的选择,就是觉悟了。”
“改变人生的……选择?”
蒂娜不甚理解,皱着眉堵起小嘴,埃尔王见着再次哈哈大笑,拍拍小王女的脑袋,转头拿过珍藏的佳酿大口豪饮,这可是难得享受的机会,在军中断不能碰酒,可把埃尔王给憋坏了。
此时的蒂娜还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王宫中的人们爱着蒂娜,王国内的国民们爱戴蒂娜,蒂娜也爱着大家,以后也不会变,蒂娜的剑就是在这爱与大义的滋养中成长起来的,蒂娜的剑舞如冠鸟一般轻盈华美。
直到晚上,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睡下后,蒂娜还是没想明白。
蒂娜早就决定为了守护国家、守护人类附注一生了,那还会经历什么改变人生的事呢?
之后的生活照旧,蒂娜在侍女的服侍下起床洗漱、更衣之后来到演武场,由退役的剑王管家悉心教导着剑术,下午繁杂的宫廷礼仪课让蒂娜很是不喜欢,但在严厉的导师管教下还是一步一步学习着贵族该有的举止风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蒂娜的剑道修行的桎梏之感越来越强,她开始渴望那父王口中那个改变自己人生的节点赶快到来,好让她赶紧晋升。
她在晴空之下白剑兰的簇拥中等待,却等来了一场被血色烧得猩红的夜晚。
……
那天的夜晚到来之前,黄昏便赤红得比任何一天都叫人心慌,埃尔王一反常态地在应该恪守边境的时段只身赶回皇宫,想要说什么事却没有上朝,而是火急火燎地直接在大殿内对着所有王族成员叫喊道,
“所有王室成员,现在立刻,逃出皇宫,逃出埃尔提拉!动作快!!”
就在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时,王宫所处的剑峰之上顿时升起了一层厚重的以太屏障,其上的圣洁之光遮挡住了如警示色般赤红的火烧云,只剩下冰冷的灰金色,那是人神萨尔罗托斯的象征。
“啧,还是没赶上吗……”
卡塞尔转身寻来管家塞巴斯,交代了什么过后便一步踏上到大殿中央高台,将王座上的封存着的守护之剑猛地抽出,剑刃出鞘的一瞬间金铁鸣啸响彻宫殿。
“卡塞尔先生,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哦?如果太让卡洛难办的话,卡洛可没办法保证身为王族最后的体面呢。”
面容稚嫩的男孩儿在教廷骑士的簇拥下缓步走进大殿,小脸上彰显着悲天悯人的表情。
“废话少说,我的家族从未对人类做过一丝一毫的不当之事,到头来不还是遭得个赶尽杀绝的结局,还在乎个屁的体面?!”
蒂娜躲在侧室偷望着大殿发生的一切,不安、不解充斥在脑海之中,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也从来没见过父王露出那般……狰狞如兽的表情。
“殿下,请跟我来。”
塞巴斯不知何时出现在蒂娜的身后,平日里和蔼放松的语调早已荡然无存,蒂娜回过头看向被屋内阴影遮掩着表情的老管家,她很想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管家只是不由分说地拉着蒂娜准备从侧室暗门离开。
“要怪,就怪你们体内流淌的龙之血咯?噢提醒一下,不要想着带什么人逃掉哦?卡洛能闻到的!”
男孩儿刚想转身去直接抓捕逃跑的管家与蒂娜,却被埃尔王虹光一般飞身而来的剑峰斩飞,身形直接嵌入了大殿厚实的石壁之中。
“还好意思提血脉?人神教会也真是疯了,敢让你这种人来成为圣骸使者,你这魔血孽种!”
埃尔王提剑张扬地大喊着,还刻意加重了最后的几个字,喊过之后,剑皇最后往侧室的方向瞟了一眼,无奈笑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坠入的石壁空洞内,传来尖锐得近乎撕裂的笑声。
“好!哈哈哈很好!卡洛改变主意了,卡洛饿了,卡洛要把你做成卡洛的收藏品!!!”
蒂娜在奔逃之中听到那些从来没能在贵族之间听到的对话,心中的不安更盛,她知道了父王有危险,她很怕,但是她还是想回去帮父王做些什么。
“不要回头,殿下。”
身前拉着自己的管家背影透露着陌生。
“现在的殿下唯一能帮到陛下的,就是跟着老奴逃出去。”
“为什么教廷的人会来对父王……”
“不只是针对陛下,他们是要屠戮整个王族,断送掉这个家族的血脉。”
塞巴斯传出几乎不可察觉的叹息,年龄尚幼的蒂娜本还不该知晓家族的秘密,但如今不说,之后应该也没有机会了。
“听好了,殿下,埃尔提拉王族不是纯种的人类——”
说着,塞巴斯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一枚赤红晶体,交于蒂娜手中。
“王族之中自古流淌着龙族的一丝血脉,所以族中成员才会天生体能远胜常人,陛下也是在利用着这份力量,更好地捍卫着人族的边境。”
“那样,不是好事吗?可为什么……”
“殿下,世间的很多事是不能单纯用好坏来衡量的。”
二人本就身手矫健,很快便来到宫殿外。
面对笼罩剑峰的灰金屏障,塞巴斯抽出腰间的陪伴了其整个前半生的长剑,以太斗气如海潮般涌动而出,在定势的瞬间却如同消迹无踪,再下一刻四方似暗淡了些许,随后剑出如虹。
“十分了得的一击,但只要是还在人类的力量范畴内,就不可能突破圣骸的伟力。”
沙哑平淡的男音传来,一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又一位穿着特制圣袍的使者,青年年纪却白发如霜,肤色暗沉,眼部蒙着一条黑色缎带,其手中也提着一柄巨刃,刃锋扭曲,尖利得只是望着就感觉心像是在遭千针穿刺。
“我埃尔提拉也算是值了,居然同时出动了两位圣骸使者进行围剿。”
“圣刃使,也浸淫于剑道,倒是有兴趣与先生在死战前交流片刻。”
“哼!只会借助外力的毛头小子,连剑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赶来跟老夫讨教?”
塞巴斯身上蕴养多年的涵养与矜持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年狠厉的剑王似乎重新醒来,蔑视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使者。
“还有,龙牙使就龙牙使,从龙神身上拆下来的玩意真给当成自己的了!”
之后两人不再言语,同时起势,身形爆闪交错,交锋的瞬间剑气四溢而出,所站立的地面上顷刻间碎裂成网。
“殿下!按我刚才说的做!”
担心地望着管家的蒂娜猛然反应过来,按照准备来到屏障之前塞巴斯所说的,将赤红的晶体强行吞入腹中。
好烫,像吞服了一整块熔岩。
在蒂娜吞下晶体的瞬间,喉头骤然发出如同青铜鼎破开的响鸣。
塞巴斯在交锋中歪嘴笑笑,在殿下降生那天,血脉的检测结果就已震惊众人,她的真龙血脉浓度,数百年难遇!
吼吼吼——————
龙啸之声还是不可控制地从蒂娜的喉咙中不断涌出,视野之间色泽变换,眼瞳浮现黄金烧熔般的色泽,双臂与双腿开始持续增生,其上角质片甲包裹皮肤,粗壮的龙尾突破腰椎尖利无比,就连头部左侧的深蓝长发之间,都生长出了一根金铁质地如同剑锋般的独角。
在形态转化的瞬间,龙威在其周身骤然发散,接触到那冰冷无机的灰金屏障,竟直接消解出了一个缺口!
“孽龙休走!!”发现状况不对的圣刃使转身想要追去,却被塞巴斯的舍身攻击打断。
“就算拥有禁域级别的力量,不懂得使用的毛头小子老夫还是能拖延片刻的,殿下,走!!”
那缺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束,此时已经完全龙人化的蒂娜飞速冲出屏障的桎梏,第一次离开埃尔提拉的领土,想着黑夜与林野之中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