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为生存

作者:电击蚯蚓 更新时间:2025/3/19 23:53:42 字数:2016

噬魔地龙的尾锤砸入岩层的刹那,整个战场如同被陨石击中般震颤,蒂娜的剑锋在龙甲上擦出炫目火花,虎口欲裂的剧痛让她想起出逃之后第一次在野外战斗时被一只五阶的石甲魔熊拍断肋骨的夜晚。

那是从小在呵护下长大的小王女第一次远离自己的家乡,甚至是第一次远离自己的城堡。

也是她第一次在战斗中感受到杀意,感受到血,感受到死亡。

当时的她在龙化阶段撑过了第一个夜晚,击杀掉魔熊后,她得到了第一份食材,但她不会如何处理,在王宫之中她甚至甚少接触过尚未经过烹饪的食材。

被龙化消耗得筋疲力尽的她在饿昏之前,用着金铁一般的钢牙,人生中第一次吃下了带血的生肉,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血肉在自己的牙齿与口腔中被磨碎的触感,很腥,很黏,但她咽得很快。

第二天醒来蒂娜的龙化消失了,衣衫褴褛的她在山林的一处发现了一名遇难的冒险者,蒂娜从其身上解下了一件很长的黑斗篷,与一个遮掩面容的面具,用剑气划开泥地将其埋葬后继续向着塞巴斯先前指给她的方向走,她不知道走到哪里自己才能停下,但她别无选择。

在那天里,她学会了用剑气切割肉,用冒险者绘本中讲过的方式钻木生火,还第一次克服心理障碍在野外排泄,并第一次在没有侍女服侍的情况下穿脱衣服,在溪水中自己清洁身体。

当天晚上她就感冒了,但觉醒了龙族血脉的她在天然溶洞中蜷缩着又撑过了一晚,她尝试过在树上入睡,但没能做到,那里太搁身子也太冷。

这一切都是蒂娜从前完全无法想象的,一夜之间,每天都会到来的讨厌的宫廷礼仪课不会再来了;每日早晨都会去的,自己熟悉每一个角落的练武场在战斗中被轰烂了;塞巴斯为了掩护自己逃走战死了,昔日或要好或相互不对付的亲族被杀光了;每天都在盼望着回宫中与自己共进午餐的父王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家,没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在逐渐从怎么活过下一天占据整个大脑的状态中适应过来后,她开始在问为什么。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人会来回答她了。

她在有一次用着石头削成的简陋剑刃切割生肉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她盯着手中那坑坑洼洼的石头剑盯了好久,就连上面流转着的,用于切割血肉的剑气都停滞了。

她从小到大如此坚定,如此日夜不停地练就的这身剑技与斗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是在几天前的她,回答绝对会不假思索——为了守护家乡,守护自己爱的人。

但是现在家没了呀,蒂娜,但是现在人死了呀,蒂娜。

一瞬间,蒂娜想要嗤笑原先那毫无顾忌释放着幸福笑容的自己。

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你在襁褓中享受着全世界的善意,却在其中擅自幻想着战场上的荣光。

你不知道战场真正充斥着的,不是信念不是光荣不是正义的践行,是血,是每一处伤口的疼痛,是临死前对敌人滔天的恨意。

那面对这用来传播这些罪恶的凶器,你将之拿起时,又当是什么心情?

在满身狼狈的少女无声的凝视中,石剑上流转的剑气开始变了味道。

到了第不知道多少天,她终于走出了丛林,找到了一个坐落在圣骸联邦边境的镇子,当天晚上,塞巴斯留给自己的钱财就被假意介绍落脚处的人骗走了。

在走投无路之时,她在再次打猎时帮助了钢牙小队讨伐魔物后,成为了这个小队的编外打手。

“火雨流星!“三名红袍法师的合击咒文在空中织成熔岩巨网。地龙却咧开铡刀般的巨口,气流形成巨大的漩涡,魔族的深渊胃囊竟将火焰尽数吞没。

“第二阵型!“后方尼尔森的吼声撕开空气。钢牙小队的冒险者迅速收缩成三角阵,蒂娜依旧在魔龙的正前方进行主要抗压。

她的剑刃在地面划出银辉轨迹——这是埃尔提拉王室的秘传剑阵【星轨七杀】。然而阵型尚未成形,魔龙的脊椎突然迸发黑曜石尖刺,将左侧的一位不认识的剑士钉在半空。

下意识地,蒂娜侧转剑锋,剑气化为长虹将黑刺斩断,救下了那名冒险者,但这也让她与魔龙之间的交战出现了空缺。

“见鬼!你救他干什么!吸引好火力!”

尼尔森是蒂娜见到的第一位绘本中描述的“小人”,平日里总是一副文质彬彬样子,行事礼貌周到,但在利益挂钩的一切事情中,他永远会想尽办法将其独吞,最开始因为说自己没有身份凭证,不方便进入公会之中,所以领完赏金后,他们说自己能得多少赏金就是多少赏金。

平日讨伐魔物时永远会叫自己冲在最前面,但在公会做记录的时候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名字,这其实没什么,如今的蒂娜只要能够足以支撑自己生存的钱财就已足够。

之后的她见识到了以前的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社会的狭缝中的人是怎样的,世上的一切都与襁褓之中的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

在集市中永远潜藏着的扒手,暗巷里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甚至还有为了一份悬赏,将同族痛下杀手的冒险者。

这样的社会,这样的人类,真的是从前的自己想要守护的?

蒂娜飞快回身绕到龙腹下方,玄铁重剑卷起气浪,这柄已饱饮过魔族鲜血的凶器,此刻却只能在岩甲上凿出浅坑。

再次翻滚躲过拍击时,蒂娜瞥见先前造成的伤口正被流动的熔岩填补。

三名法师的冰霜锁链终于缠住地龙后肢,寒雾与黑岩接触的瞬间炸开蛛网状裂痕。

“就是现在!“蒂娜的剑尖凝聚着杀意,兵刃同时震颤轰鸣。一道斗气光束汇聚成炽白长虹,直刺地龙心口。

现在的自己,拿起剑,只是为了生存。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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