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大人,风铃镇到了,可以开始进行排查了。”
“嗯,你们在这等一下,我稍微花点时间见一个人,如果真的在这有收获,可就闲不下来了。”
此时的教廷骑士团已经进入到风铃镇的中心地带,这次的边境排查每到一个区域,骑士团便会先与当地的冒险者公会做一下对接工作,而这次亚瑟想要见的人,正好就在这风铃镇中的“泥巢”公会酒馆中。
“好久不见,玛尔塔前辈。”
见到酒馆老板玛尔塔沉默地撩起门帘走出前厅,亚瑟一改平常略显不羁的作风,上前拱手简单行了一礼。
不只是被排场十足的教廷骑士团惊到的路人诧异无比,就连团中的圣骑士们都各个不由得表露惊异之色。
在这人神教会完全立于人类社会权力顶端的时代,神职人员的地位是远高于为钱财刀尖舔血的冒险者的,更何况亚瑟身为人类种族中的最强战力之一,教廷之中地位仅低于教皇陛下与各大主教区主教的圣骸使者。
如此这般,亚瑟的到来甚至已经有资格让一位独立国家的国王来亲自迎接了,而现在竟会对一个小小的冒险者工会的管理者行礼!
“别跟我来这套了,我现在只是个酒馆老板,如果是来喝酒的,饮食区入内右拐,如果是来办公物的,把文书打来对接就好。”
始终古井无波的中年女士不卑不亢地开口,没有任何想要跟这位现任圣骸使者攀关系的打算。
“是,玛尔塔前辈,这是此次例行净龙排查行动的文书,您过目。”
亚瑟从负责对接文书的那位骑士的手中拿过文书,双手将文书递给玛尔塔,而玛尔塔只是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接过,盖章,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余的反应。
“玛尔塔前辈,这次来,我还是想表达一下一直以来的疑问。”眼馋缎带的青年没有因玛尔塔的态度而恼怒或退却,坚持发问起来,
“当年为什么要从圣骸使者中退出?”
圣剑使亚瑟的这一番话一出,瞬间引得酒馆内所有人的哗然。
“玛尔塔老板是曾经的圣骸使者??”
“圣神在上!没想到每天喝酒都能见着的酒馆老板居然是曾经的禁域级的存在!”
“那这么说,老板那失去的手臂岂不就是原来装载圣骸的……”
玛尔塔听着旁人激烈的议论,已经爬上皱纹的脸上眉心一皱,
“飞廉,你还是没改掉从前那一根筋的毛病,不知道看场合说话。”
“如有冒犯,飞廉在此抱歉,但您明明是当年战功最为显赫的圣骸使者,我在作为候补之时,就是以与您一同驰骋战场为目标才坚持下去的,而当我正式即位之时,您却主动退出了圣骸使者的行列,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在中神职人员眼中一向只惦记着练剑与杀敌的圣剑使,此时难得对别人的事情如此执着。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年纪大了想要多活几年,有什么奇怪的吗?”
亚瑟很明显并不接受这个说法,在他的认知中,这位上代圣骸使者当年对人神的虔诚与为之献身的决心是远超一般圣骸使者的,而这样一位曾经坚定无比的护道战士,怎么可能会因为贪生怕死主动舍弃掉手中神所赐予的力量?
“不管你接受与否,我就是如今唯一活着下岗的。”
玛尔塔不再与亚瑟浪费时间,魔导机械义肢拿着鸡毛掸子慢悠且仔细地清理起公会招示牌的案板,今天刘恒请假,玛尔塔便接手了原本的清扫工作。
白发披散的青年低着头,双手紧握了几下,放开。
“那飞廉便不打扰前辈了,先行告辞,愿圣上庇佑您。”
亚瑟微微俯身,手指在心脏处从不同方向划了六下,这次行的是人神教会的教礼。
“走,放灯找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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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信念……没有什么好欣赏的,现在就连我自己都……”
“看得出来,你的剑在最近因为一些变故出现了迷茫。”
刘恒知道自己表露了自己看过对方的剑后,对方在顾虑什么,他可以用信息优势假装蒂娜的亲族打一出亲情牌,但这牵扯过多因素的的谎言一旦放出,之后找补会变得异常困难,甚至如果之后纸没能抱住火,刘恒迎来的将会是恐怖的信任危机。
但如今这层存在于对方猜测出来的关系,确实能快速拉近心理距离,只要自己不去承认或否认,这层优势就还能起作用。
“以前支撑自己信念的一切都已崩塌,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蒂娜已经默认这位青年是与自己经历相同的亲族了,她甚至在猜测其可能是父王在外抚养的未曾见面的兄长。
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再加上酒精的侵染,蒂娜一直蒙尘在心中的那些撕裂的伤痛第一次出现了想要向其他人表露出来的冲动。
“你……恨吗?”身旁的青年轻声问道。
“恨?”
蒂娜很想立马回答她恨得要命,她想复仇想将凶手千刀万剐,但每每心中的火焰就要焚尽理智之时,父亲爽朗的笑脸就又会浮现在眼前。
——父王相信小蒂娜,以后也将会以守护为念挥剑。
这句话像是一条柔软的枷,让蒂娜在悬崖的尖端徘徊,就是坠不下去。
这样的状态让她难受无以复加。
她曾想过恨人类,恨那些将他们的守护者无情抹杀的刽子手,但心中自幼便被爱滋养出来的的正义感始终像是火海中立着的灯塔,屹立不倒。
她也曾想憎恨龙族,恨他们的血脉让自己的家族遭到如此惨剧,但她又深知正是有了这股血脉的力量,埃尔提拉才能带领国家在这人魔的中间筑起坚实的高墙,实行守护的使命。
她在那极度冲突的情感中迷失了,明明在这个境地下存活下去已是拼尽全力,为什么自己还要有这样的意志撕扯?
所以她逃避了,她十分清楚自己逃避了。
“你想恨,但是不敢恨,对吗?”
身侧传来的轻声疑问像是直直点中了蒂娜的心脏,她猛地侧头瞪向青年,青年仍然保持着能够安抚人心的温润神情,但接下来其所讲的话却完全跟温润不搭边。
“要恨,大胆恨便是了。”